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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
“儿啊。”
这么一出跟折子戏似场面，声音之响亮，语气之悲怆，着实惊醒了不少还睡梦中李家人。
母子俩说是抱头痛哭也不为过，李老太为李担忧都化作颗颗泪珠，急急滚落。也没意旁事儿。
李老头站边上看了好一会儿，待母子俩哭得都差不多了。这才问李，“怎么就带了小禾过来，其他三个呢？”
李脸白一阵红一阵，眼里还有浓厚抹不去忧伤。
他正不晓得如何开口，林氏红着眼眶说：“迟来路上就没了。”这个她千辛万苦盼来儿子逃荒路上染上了热症，终是没能挺过去，两眼一闭就这么去了。
若是，若是能捱到台州府，那她迟来就有救了。哪像如今随地找个地刨个坑就给埋了，连块碑也不曾立，就那么孤零零地留他乡。
林氏越想越伤心，从怀中掏出块上好白绢帕来揩眼泪。
闻言，李家二老皆心里头叹了一声。三房始终逃不开无子命，可惜了迟来那孩子。
相比一个连面都没见过几次小孙子，李老头关心三房那几个他看着长大孙女。
“那还有三个闺女呢？”李老头摸着小禾头问，这孩子一年多不见，胆子竟有些小了，看人都是一副怯怯模样。
“其他三个啊…”李有些支吾，他背上都急出汗了。爹娘晓得实情，定是饶不了他。
李老太心里头也是逐渐地平静下来了，瞧着李这副模样，倒是觉察出一丝不对劲儿来。
哪个逃荒回来村人不是衣衫褴褛跟个乞丐似，一副落魄样。可李林氏小禾三人穿得齐齐整整，衣裳还光鲜很。都不是他们这些村里人能买起好料子。
“老三，你是不是卖闺女换银钱了。”几乎下意识，李老太将心中猜测脱口说出。
李面上闪过一丝慌乱，却又故作镇定道，“娘，穗子是大姑娘了，遇着好人家，儿子就做主把她嫁了。嫁可是台州府大老爷呢，如今日子过得可舒坦了。”
他又怕李老太不信，还李老太前头转了一圈，展示着他那身上好袍子。“好看吧，穗子给儿子添置。家里每个人都有，待会我给你拿过来。”
“这府城里大老爷咋会娶穗子一个乡下闺女。”李老太可没被李这一串连珠炮似话给绕糊涂了，脑子里愈发清明，觉着这里头肯定有什么猫腻。李老头也皱着眉头，这老三不会干出什么糊涂事儿来吧。
被院子里闹醒红豆正好出来听到了这番对话，不由得心中讪笑，古人婚嫁可是很看中门第。就这乡下人身份，穗子姐就算长得跟天仙似也不会被府城里大老爷给娶回去。娶个村姑回去，那不是惹人笑话嘛。
“你不会将穗子卖与人家作妾了吧。”李老太心头一动，怒视着李。这给人作妾可不是什么好事，要脸面，疼闺女人家可都做不出来。
“娘，什么妾不妾。那是姨奶奶，好歹也带了‘奶奶’二字。能被大老爷看上是她福气，吃香喝辣，又有人伺候，一般人还羡慕不来呢。”林氏从丧子伤感中走了出来，又看到李老太说起做妾就一脸嫌弃模样，她就不由地回顶了去。
虽然没了儿子，可是闺女嫁好，林氏照样觉得腰杆子挺得直。是不容许他人侮辱她闺女，这妻啊妾啊还不都一样，嫁进大老爷家就是享福。
李老太狠狠剜了林氏一眼，定是这婆娘唆使。老三虽然不中用，可还没到坏了良心，不要脸面境地。
“哎，你以后可别去作妾啊。”裴子望不晓得什么时候到了红豆边上，拿手肘撞撞她说道。
“是诶，爹爹不时候，母亲还骂了郝姨娘来着。还有林姨娘冲撞了母亲，被卖出去了。”裴子朔也把脑袋伸过来说。
“不许说我娘坏话。”裴子望瞪了裴子望一眼。
“母亲对我也很好，我意思是当小妾不好。”裴子朔缩回脑袋，低声地说。
红豆没功夫听他们兄弟俩扯淡，她时刻关注院子中局势。
“那米儿和珍珠呢！”李老头失望地看了眼李，分了家后这儿子愈发不中用了。
李被自个老爹眼神瞧得有些心虚，带着点颤音说：“大户人家当丫鬟呢。”
“卖女儿去当丫鬟，真有你。还不把她们赎出来。”李老头眼珠子都气出来了，要不是手边没有称手物事，他早拿了朝李打过去了。
“赎不回来，签死契。”李抱着头，闪到一旁，怕被李老头揍。
林氏瞧着自个男人那窝囊样，捏了他手臂肉一把，横着对李老头说：“为啥要赎，大户人家丫头可比小户人家闺女金贵多了，再不济也比一辈子窝村子里强。时来运转，说不准就被什么贵人看上带回去当奶奶了。”
时来运转这词都会用？红豆猜这话肯定是珍珠说给她听，从小时裹脚就能看出她一心往上爬，和窝村子里不甘。
“爹，可不是儿子卖女儿。是她们自个儿要去当丫鬟，而且那户人家也不错，是个当大官人家老家府邸。做得好还能被选到杭城府里伺候贵人呢，杭城是什么地方，遍地金贵人。要是她们俩有一个被贵人看上了，咱们李家好日子就来了。”李两眼里泻出了他贪欲，说到底还是个卖女求荣货色。
李老头脸已经黑不能再黑了，李老太气得说不出话来了。
“我们家丫鬟只要看不顺眼就随便卖了，打耳光板子是常有事，年纪大了就拉出去配小厮。”裴子望说得不轻，院子里人都能听到。
红豆怀疑这小子晓不晓得什么是配小厮。
“你这是把闺女往火坑里推啊，挨千刀。让子孙后辈都当做奴才，就是好事了？”裴子朔话，李老太听着了，点着李高眉心就问。
她虽然不喜三房闺女一个接一个生，可也从没想过卖孩子。这种坏念头就算李家再困难时候也不曾有过。她自个闺女被卖过，她晓得有多心痛。
林氏凉凉说：“这还要谢谢娘你功劳呢，若不是你请了人给米儿和珍珠裹小脚，那户人家还看不上她们呢。瞧，小禾就生了一双大脚人家才不要。”
李老太闻言，两眼一黑，昏了过去。原来她无意之中还是害了她们。
事情结束有些混乱，是李家老老少少拿着家伙把李和林氏赶出了门。
瞧着躲林氏后边小禾，红豆有些忧心，摊上这么对父母，她以后日子怕是也不好过吧！
第五十四章 番外：珍珠
“齐妈妈，吃果子。”珍珠捧着一碟子红艳艳樱桃，往齐妈妈跟前凑。
齐妈妈是从杭城戴府里头下来管事，这老家府邸里地位不是一般丫鬟婆子可比。戴家老太爷还亲自给他拨了一间小院子住。
这不，齐妈妈趁着这日头正好，搬了张躺椅躺院子中央晒太阳来着呢。
拿着吃食来套近乎小丫鬟没有十个也有八个了，都叫她打发了出去。寻常吃食可入不了她眼，想她杭城里头什么好东西没吃过啊。
珍珠不算来得早，可她手里这碟樱桃这冬日里头可是稀罕吃食。樱桃那可是夏日里才有，要想冬日里吃着，那还得夏日时候将樱桃藏进冰窖里储着。
对这稀罕物，齐妈妈还真来了几分兴趣。朝珍珠招了招手，“过来让妈妈仔细瞧瞧，今年多大了？叫什么名儿啊？”
“回齐妈妈话，奴婢馨雅，今年七岁了。”珍珠低着眉眼说道，馨雅是她入了府后名字。
齐妈妈心里头对珍珠还是挺满意，“馨雅这名怪文气，定是三少爷给取吧。可比这府上什么桃儿杏儿红儿绿儿好听多了。
珍珠虽没回话，心里头也是认同齐妈妈话。
“这樱桃你哪儿得来？”齐妈妈还是把这话头给扯到樱桃上了，看着这碟子水灵灵樱桃，她嘴里似乎都能尝着那甜味儿了。
“是三少爷赏给我姐姐，姐姐分了我一小碟。我念着齐妈妈，这就给您送来了。”珍珠又将樱桃捧近了些，似觉得这说辞有些不妥，又加了句，“齐妈妈就看着就跟我娘一样温和，看到齐妈妈就想起我娘。齐妈妈，尝尝。”
这齐妈妈年已四十有五，林氏才三十年纪。两人是怎么也像不到一块去，齐妈妈自得将这话理解为是珍珠夸她年轻来着。
拈起一颗樱桃，就往口中送去。甜滋滋，齐妈妈眉头都舒展开了。
吃人嘴软，齐妈妈也指点了她几句。
“进了这戴府，可就没有什么姐姐妹妹了。”
“有些事还是夫人说了算。”
“年纪小好。”
珍珠离了齐妈妈院子，细细想这几句有些没头没脑话语。齐妈妈是告诉她，要想这府上过得好，得靠自个，任何人都不一定靠得住。讨好三少爷还不如讨好夫人。
后一句是说她年纪小好调教嘛？是不是说她被带回杭城机会还是比较大。绞着手里帕子，珍珠心里头有些忧心。这可是一次往高处走好机会，把握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