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基奇依旧低垂着头，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板上，直到希尔离开房间，关上了起居室外的房门，这才身子一歪，倒在了浴室冰冷的地板上。
125、希尔的抉择
希尔的房间就在基奇隔壁；因此他只是穿上长裤和衬衫，然后便推门离开了基奇的房间。
他不得不快走，再多留一会儿，他都担心自己会改变主意，抛开早已下定的决心，回到基奇身边；抱住他；告诉他：他只爱他，也只要他。
但他不能那么做；他必须离开基奇，哪怕那一刻；他的心也一样是在滴血。
希尔苦笑着关上自己的房门，转过身，靠在门板上，长长地叹了口气。
他怕了，真的怕了。
那天，亲眼看到基奇将匕首刺入莫里亚蒂的心脏，然后扬长而去，他终于意识到，这个少年活得太过肆意，太过随心所欲。不管莫里亚蒂是不是名不副实的神或神眷者，他毕竟拥有路西菲尔这个姓氏，是亚龙帝国正正经经的侯爵阁下，而基奇，只因为他收养了莉奇，促成了自己和莉奇的婚事，便眼都不眨一下地捅死了他。
某一天，如果自己的父亲、家族也成了自己和基奇之间的阻碍，基奇是不是也会像迁怒莫里亚蒂一样，把他们也全都杀掉？想到那样的惨状，希尔终于清楚地意识到，他以为是猫的少年，其实是只猛虎，当他露出獠牙和利爪的时候，任何试图阻拦他的人都将被他碾碎、撕裂。
——他们的爱，会毁了他的家族，还有他所拥有的一切。
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希尔马上便明白，他必须对基奇放手了。
他无法驾驭基奇，也无法保护他，继续贪婪地占有下去只会引发更大的灾难，他必须在利益和情感之间二选一，在基奇还对他怀有爱恋，能够给予他宽容的时候。
希尔没有犹豫，天生的理智和骨子里的巴洛特利之血让他轻而易举地做出了抉择。
他爱基奇，但他不能失去他的家族。
所以，他只能失去基奇。
只是，舍弃的抉择并不会因为快速而减轻痛楚。几个月来，他已经把练习剑术的时间由清晨改到了夜晚，每天都把自己的身体压榨到筋疲力尽才能入睡。即使这样，他也经常在午夜梦回时惊醒，不是梦到基奇屠杀了他的家族，就是梦到自己杀了基奇。
希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前者还可以理解，后者——不，就算他杀了自己也不会去伤害基奇的，否则他又怎么会决定离开基奇，会让自己这样痛苦？
希尔苦笑着瘫坐下来，抱住头，努力克制自己想要打开门，回到基奇身边的冲动。
深吸了几口气，希尔让自己镇定下来，理智下来，然后站起身，换了一身衣服，叫来玫瑰庄园的仆从，让他通知自己的车夫，准备马车，返回亚夏。
——基奇，我爱你，真的爱你。
出门的时候，希尔还是忍不住转身看了眼隔壁的房门，它紧闭着，仿佛是一种暗示。
希尔自嘲地笑了笑，终是转过身，离开了玫瑰庄园。
马车回到亚夏城的时候已近黄昏，希尔没有回家，让车夫将马车驶向莉奇的住处，莫里亚蒂曾经的宅邸。
莫里亚蒂死后，莉奇便成了这里的女主人，大家对她的称呼也变成了侯爵小姐。
不是没有人想将她从这座宅邸里赶走，占据莫里亚蒂留下的庞大财产，但莫里亚蒂虽然已经身死，余威却依旧笼罩着这座宅邸。任何抱着恶意接近这座宅邸的人，无一不在途中就遭遇到了意外，几个月下来，路西菲尔家族伤亡惨重，光是挂着路西菲尔姓氏的直系成员就死了三个，重伤、奄奄一息的旁支、侍卫、随扈更是数不胜数。
在类似的事件反复上演之后，便再也没有人敢于轻举妄动，原本针对莫里亚蒂“神眷者”头衔的流言也转向了方向，变成了真正被神眷顾的并非是莫里亚蒂本人，而是这座他曾经居住过宅邸。按照最新的流言，只要拥有这座宅邸就可以得到诸神庇佑，万事顺利，心想事成，而这也正是莫里亚蒂常年住在帝都，轻易不肯返回领地的原因所在。
这样一来，虽然再没有人敢于使用暴力手段驱逐莉奇，但怀有别样心思，想要通过怀柔的方式得到这座宅邸的人却是多了起来。
莉奇曾经受到乔伊追求却最终选择了希尔的事，不知怎么也传了出去，自那以后，莉奇每天都能收到众多社交聚会的邀请，而这样的场合里大多少不了比希尔还要英俊帅气的年轻贵族，他们围拢在莉奇身边，向她大献殷勤，试图博取她的芳心——虽然巴洛特利家是不可能主动取消婚约了，但作为婚约另一方的莉奇却是存在这种可能的，到时候，他们就能将希尔取而代之，成为那座宅邸的新主。
正统的贵族继承人当然是不屑做这种事的，他们的家族也不敢让他们去莫里亚蒂那个诡异的神眷者的地盘上冒险。那些闻风而至的追求者全都是各个家族的旁支、次子，他们得不到自己家族的继承权，只能通过联姻寻找机会，而莉奇对他们来说就像是一块美味的肥肉，可以让他们一步登天，飞黄腾达。
对这些事，希尔只是冷眼旁观，不插手，不过问。
这时候的希尔已经完全不在乎莉奇会不会撕毁婚约了，从内心深处来讲，他甚至很希望莉奇能那么做。虽然他对基奇说，莉奇可以给他生孩子，但实际上，生孩子这种事只要是个女人就能办到，根本不需要非得是莉奇。他和莉奇订婚的最大原因是她的奇美拉血统——不是为了让她生下具有奇美拉血统、巴洛特利姓氏的孩子，而是为了用她的奇美拉血统从祖父那里换取巴洛特利家族的继承权。
而现在，这件事已经没有意义了。
或许是在订婚仪式上受到了基奇刺杀莫里亚蒂事件的刺激，年迈的巴洛特利伯爵在经历了大喜到大惊的剧烈情绪波动后，终于承受不住岁月的侵袭，病倒在自己的床榻上。意识到自己已经时日不多，很可能就要离开人世之后，巴洛特利伯爵也终于放开了自己执拗多年的权力，将代表巴洛特利家族传承的徽章交给了安格尔，并写下了确立安格尔为巴洛特利家族继承人的遗嘱，将其送到德罗西皇帝手里。
虽然皇帝在通常情况下都不会干预贵族的家族传承——毕竟从皇帝的角度来说，其他贵族越是内耗越符合皇帝的利益，耗到无力与皇室对抗却又不至于灭族更是再好不过。但希尔的父亲安格尔与德罗西皇帝交情匪浅，关系密切，甚至就某种角度来说，安格尔的利益便是德罗西的利益。现在，有了徽章和这份遗嘱，就算叔叔奥利弗再搞出什么花招，哪怕再弄出一份遗嘱，德罗西皇帝都可以名正言顺地将爵位指给安格尔，让奥利弗一家净身出户。
当然，如果奥利弗骨子里真的流有巴洛特利家族之血的话，他应该不会做出那种蠢事。毕竟，无论安格尔还是希尔，都是要留在帝都亚夏，无法返回巴洛特利家族领地的，他们必须另外指派一个直系家族成员留在那里，担当管理领地的重责。
作为安格尔唯一的弟弟，奥利弗自然是这件事的不二人选，于是，虽然无法得到爵位，他却依然可以留在领地，享受代理领主的财富和权力。而希尔又没有兄弟，就算将来轮到他继承爵位，管理这片土地的，肯定依然是他奥利弗或者他奥利弗的孩子——这可比用全部身家去博取一个未必能够到手的爵位要划算得多。
——希望叔叔一家能够足够聪明，否则他也不介意效仿塞瑞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希尔还在胡思乱想，马车却已停了下来，打开车门，曾经居住着莫里亚蒂，如今已属于莉奇的庞大宅邸已经近在眼前。
希尔走下马车，刚刚登上正门前的台阶，闻讯赶来的莉奇已经带着女仆出现在他面前。
“希尔，你每周这个时候不是都要去玫瑰庄园的吗？怎么会来我这里？”莉奇惊喜又不免疑惑地问道。
“忽然想你，于是就想过来看看你的脸。”希尔凝视着莉奇的面容，专注而深情地说道。
希尔没有说谎，他确实是为这张脸而来，只是，看着这张脸，想到的却是另一个人，一个刚刚和他共享欢愉，今后却很可能再也不会相见的人。
“哦，希尔，我希望你不是对每个姑娘都会说这种让人脸红心跳的情话！”莉奇露出娇嗔的笑容，挽起希尔的手臂，将他领入自己的府邸，边走边道，“正好，洛奇也在这里，他马上就要去参加大魔法师的考核了，今天特意过来和我告别。”
——是来和你告别，还是来打听奇美拉家族传承的秘密？
听见洛奇也在这里，希尔不由暗暗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