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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警是个年青人,虽然不知道几十年前的事情,但是想想农村里五十左右的人绝大多数是文盲,中学毕业的还真是没有,连念过高小的都极为稀少。他原来主要是在念大书又半路出家当木匠上引起了怀疑,觉得一定不是个好人。
一说只是个初中,看他说得挺顺溜,也不像作假,怀疑便打消了不少,气势汹汹的劲头也小了许多。不过还是保持着审讯问案的尊严:“什么成分?”
审问和被审问,本来就是双方察言观色互相斗智的场合,凭白刚的经验当然不会忽视这一点。他看出那民警虽然还是一副神圣不可侵犯的样子,但是目光中射出的那种仇恨没了,脸上的怒气少了,说话的声音小了。白刚估摸他的话已经奏效,便觉得不能只是拘拘束束地一问一答,那会透露出自己的心虚害怕,应该更大方更风趣,显得自己更坦然无所顾忌,根本没有问题。他便微微一笑反问说:“什么成分,这还用说吗?地富反坏右出身的,队里能让他们出来?就是队里让他出来,借给他俩胆儿,他敢到处闯荡吗?”
“我谅他们也不敢,他们敢出来我不把他的肠子挤出来才怪呢!”民警看白刚笑得那么自然,说话那么随便怒气全消了。说话中透露出十足的傲气和自豪。虽然怀疑打消了,但还没完成这项必不可少的手续。审查人首先得弄清是什么成分。便说:“你到底什么成分?”白刚说:“中农!”他没敢说得太好。贫农、下中农才是响当当的好成分,中农,在旧社会叫“肉头户”,是在地富和贫农中间摇摆的力量,只是个团结对象。
“中农,怎么能供你上县城里去念洋学堂?”民警又怀疑了。白刚说:“老人会手艺,木匠。农活不忙了,出外做活,那时手艺人少,钱好挣,生活满富裕。”民警问:“为啥不当教员,改行当木匠?”
白刚知道早晚会遇到这个问题。放着好好的工作不干,回农村当木匠?准是有啥问题吧?所以他早就想好了如何应付。民警一问他便假装惊讶地说:“噫!你没听说农村推行山东嘉祥县经验,小学教师都回自己的大队工作,不发工资记工分?这事农村大人小孩都知道啊!你没听说?你家不是农村的吧?”这里白刚是以攻为守了。
民警就是农村的,只是不在农村呆,对这事不关心忽略了。民警的确听说过小学教员都回农村,为掩盖自己的疏忽,也以攻为守说:“回农村也是当教员啊!我是问你为啥改行当木匠。”白刚笑笑说:“我想在学校也是记工分,与其在学校混还不如回队呢!一回大队我就把家传手艺——木匠活又拾起来了。队里让我出来搞点副业给队里弄个零花钱,照样记工分,还带出一张嘴,省了家里粮食,还落个好吃喝。这不刚出来不多日子就遇上了大清查。不知为啥又把我关起来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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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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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关押是了解了解。”民警赶紧纠正。白刚故意装得十分委屈地说:“好嘛!这了解,昨儿黑夜差点儿冻成了冰棍儿。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老婆孩儿了呢!”民警说:“怎么?你还敢不满吗?”虽是质问,却没有了怒气冲冲的那种火药味儿。白刚说:“受党教育多年,哪能呢!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今天这了解,不就好多了吗?屋里生着炕炉子,暖暖和和的,坐着聊天儿。”白刚说得轻轻松松,还笑了笑,以缓和紧张气氛。民警也笑了:“没白当教员,嘴皮子倒练得挺流利。就是不知道你这手艺咋样,是不是上我们这儿混大米干饭来啦!”
白刚一听民警说开了笑话,知道没事儿,便更活跃起来,给对方一个心情坦荡的印象,以争取快点离开:“混干饭?这木匠手艺可是实打实,所有活计,都是小秃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不像瓦匠,还可以齐不齐一把泥,有个将就。咱这手艺多好不敢说,半路出家手头也不那么利落,可是一丁一卯绝不胡弄。到哪儿干活没人说孬。”说到这儿,白刚笑了笑,“同志!这了解该结束了吧!是不是可以把证明给我?我好赶紧吃点饭去。”
“吃饭急啥?”民警知道他两顿没吃饭了,却笑了笑,故意这么说。白刚也开起了玩笑:“我倒不着急,就是这肠子肚子着急呀!”民警说:“你倒会说话。饭你可以去吃,证明留下!”
“为什么?事儿还没完?”这句话可大出意外,白刚一下子愣了。民警看白刚一脸惊慌的样子笑了笑:“别着急,事儿不大。你那个伙计老钱的证明也在我这里。你们俩今天晚上到我家去一趟。”说着写了一个地址递给了白刚:“你可以走了。喂肚子去吧!”
把证明扣下了,为什么呢?对证明有怀疑,想去调查?还是对我说的情况不相信,想去核对。可是从他后来谈话笑眯眯的样子,都不像啊!白刚走出派出所满腹狐疑,忐忑不安。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晚上去民警家是让他俩给他打碗柜,连干了三个多半夜才忙活完,当然是不给工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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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囚徒到省委书记》荒村36(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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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76年,在新中国历史上是非同寻常的一年,这一年是全国人民大悲痛的一年,也是全国人民大喜庆的一年。悲痛的是周恩来、朱德、毛泽东三位一代伟人相继去世;喜庆的是毛泽东去世后不到一个月便粉碎了以江青为首的“四人帮”。
粉碎“四人帮”时,大城市的人们都奔走相告,额手相庆。许多人还特意买了螃蟹,单挑仨公一母煮了做下酒菜,以表示对横行一时的“四人帮”的愤恨。但在小县城里,这消息来得晚,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许多人都无动于衷,只在那些长期被压抑的人们心中才掀起一片涟漪。白刚觉得这些横行霸道的极左分子倒台,情况也许会有好转吧!但是高兴没多久,幻想就破灭了。
新领导人宣布江青一伙不是极左而是极右派,这种说法把白刚吓了一跳:“我的妈!他们还右?再左还要怎样?”以后又突出宣传“两个凡是”。提出凡是毛主席作出的决策,我们都坚决维护,凡是毛主席的指示,我们都始终不渝地遵循。这就是说文化大革命的阴魂未散,凡是毛主席决定的都不准更改。右派问题的解决当然是遥遥无期了,白刚仍然只有等待。他已等待得太久,几次出现希望又很快破灭了。二十年来他就是在等待——希望——破灭——重新等待中徘徊着,希望是短暂的,破灭只在一瞬间,只有等待是永恒。二十年,就是希望与等待支撑着他在苦难中挣扎和抗争。
突然传来消息,胡耀邦任组织部长,白刚的精神为之一振,他觉得希望来了。他以前曾做团的工作,对胡耀邦的为人是了解的。还是胡耀邦刚接任团中央书记的时候,白刚到团中央去开一个只有十几个人的会,胡耀邦找他们座谈。那是在一个不大的房间里,他边走边说,走走停停,来回走动。他不像有些高级领导在人面前走起来是迈着稳健的方子步,却是急匆匆迈大步,给人一个开朗爽快的感觉。个子虽小,却精神抖擞,神采奕奕,全身都是力量。和大家有说有笑,在这些小干部面前,丝毫没有架子。以后白刚又多次听到关于他的动人故事,感到他是个了解下情十分务实的人。这样的人当了中央组织部长,一定会实事求是解决实际问题的。后来又听说中央发了一个什么文件,说右派确实搞错的可以纠正,这可是天大的好消息。
白刚从外地干活回来,正想想法儿摸摸实底或上外边打探一下消息。县里来了通知,让他去开会,说是落实政策。这真是喜出望外。参加会议的人很多,竟有二三百。白刚平时觉得芸芸众生中只有自己是孤零零臭不可闻的一个,这次一个县竟冒出了这么多右派,真是河里没鱼市上见。
开会时间过了很久,讲话的领导才来。白刚一看竟是他几十年前的同事,现在的县委副书记党公。他们在这弹丸小镇共同呆了几年,却没有来往。这次见面这位领导脸上却微笑着和他点了点头,打了招呼。这笑容给了他很大安慰和希望,说明有了什么转机。
党书记讲话只说了一个问题,中央决定没摘右派帽子的一律摘帽,摘帽后安排工作。对于一个更重要的内容,过去确实错划的要做好改正工作则一字没提。
吴玉萍听说这次都给安排工作,她争取了多少年就是想白刚有个工作,这下总算如愿了。她焦躁不安地在家里等待着。她满心以为白刚会高高兴兴地回来,可是见白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