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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从山脚下一直向南边广阔的田野延伸。附近村落的房屋、场院和许多道路依然被积雪覆盖着,可是,一些屋檐上、草垛上、建筑物和田野边缘上的雪在阳光的照射下已经开始融化,滴水,但是,雪俯卧在大地上巨大银白色的身躯也好似披上一层金甲,它仿佛正匍匐在大地上随时准备扑上北部黄澄澄的山峦,夺回它失去的领地。这时厚厚的积雪在阳光照耀下开始冒出冰冷的寒气,可这些由于太阳照射而升华到空中的寒气,却十分惧怕明媚的阳光,它们四处躲藏。幸运的一些躲避在附近村落里的房屋、院墙和麦垛的后面;倒霉的一些躲藏在马厩、牛圈、猪舍和鸡窝的阴影里;一些无处躲藏的寒气就只得龟缩在树木稀疏的倒影里,诅咒着阳光的来临;甚至一些孤零虚弱的寒气只得趴在沟渠和土坷垃的后面,跟随这一点儿阴影躲避太阳的光芒。随着太阳逐渐的升起,躲在阴影里的寒气随着阴影不断地退缩隐蔽,这就使背阴儿的地方更加阴冷,这些地方这时也就成了阳光下存在着的阴暗冰冷的世界。
此时田野里那些躬身垂首的树木,在阳光下真实地显露出它们被冬日的酷寒震慑得的惶恐伏首之态,就是风掀动它们细细的枝条,也不敢试图驱赶聚集在它们身边的寒气。只是那些高耸在道路两旁的白杨树睁大眼睛深情地注视这一缕缕飞撒来的阳光,虽然它们对太阳送来这一丝温暖未于言表,但是从白杨树凝神注目的眼神里,可以看到它们内心对这温暖的阳光充满了无限的感激之情。这时,大地上只有那些小草们枯黄跳跃的身子,在阵阵的寒风中没有留下半点阴影,彻底摆脱了阴影和寒气幽灵般的纠缠。
这时附近村落里升起的炊烟还再断断续续地飘向空中,村子里也已经传出人们嘈杂的说话声音。不久,大路上响起车辆声、喇叭声、骡马的嘶鸣声和人们的吆喝声,清晨幽雅宁静的气氛完全被这杂乱无序的声音打破了。这些声音混乱地交织在一起,就好像合成了一首不十分和美的晨曲奏响在广阔平原的上空。
太阳继续升腾着,他那威严、神圣的气质,犹如天帝在巡视大地和他的臣民。
新的一天开始了。
二
早晨八点多钟,德胜门外的马路上没有什么车辆。那个年代北京的马路并不宽敞,德胜门外边这条马路两旁大都是低矮的瓦房。由于年久失修灰色的墙皮早已脱落,露出核桃般大小的砖头;人字形的房脊勉强地相互支撑着,屋檐上的瓦片被风雨吹得没有什么筋骨了,松散地趴在那里;门楼和房屋的下半部已深深地陷入路面下边。沉重的门楼压得门垛子向外斜闪着,街门斜挂在开了榫的门框上向内敞开,要不是门框上粗糙生锈的铁链死死地牵住了大门,大门早已远走高飞了。门墩儿上的石兽们大都残缺不全,它们此时也顾不上为主人们看门避邪了,一对对地缩头蜷腿恐慌地注视着那随时要倒塌下来的门楼。时而有人从黑洞洞的门楼里钻出来,临街的窗户上伸出的一截或半截的破烟囱正冒着青烟,刺鼻的煤烟味弥漫着整个街道。公共汽车站上有几个等车的人。
今天是星期天,上班的人不多,街上比较冷清。由于这里的马路狭窄,而且路面坑洼不平,有的地方还结着冰,骑自行车的人遇到冰不得不下来推着走。车站上几个等车的人不耐烦地向北张望。寒冷的天气把他们的鼻头和面颊冻得通红,有两个人站在那里还不时地跺一跺地,活动一下被冻得麻木的脚,但是公共汽车一直不见踪影。
这时一阵车轮的声音伴随着“吱扭、吱扭”的怪声传了过来。人们不约而同地朝着北面发出声音的地方望了过去,一辆满载家具的牛车,晃晃悠悠地出现在人们的视线里,赶车人手持鞭子,一手拽着缰绳,赶着牛车走了过来。等这个人走近了,人们看清楚了:赶车人敞着怀,穿着一件光板羊皮大衣,头上没有戴帽子,可脑袋上直冒热气。这个人上身穿着一件黑色的对襟棉袄,下身穿着一条洗得发白的绿军裤套在棉裤外头,脚下的大头鞋十分沉重地走在马路上。车站上等车的人对这牛车和赶车人似乎感到有些奇怪和陌生,可赶车人还是以笑呵呵的表情向车站上的人们打着招呼,但是人们投过来的只是诧异和冰冷的目光。这情景似乎并未使赶车人兴奋的心情陷入尴尬的境界,他转过身来对车上的人大声地说:“孩子们!咱们就要进城了!”
车上的女人和孩子们早醒了,她们一直蜷缩在车上看着路旁的房屋和行人。她们听到赶车人的召唤后,掀起了围在胸前的皮褥子,坐了起来,欣喜地朝前观看。马路的尽头,一个巨大的建筑一下子映入了她们的眼帘。
“爹,那是个啥东西呀?”一个孩子突然问道。
“啥东西!那可是大东西啦。那是德胜门的箭楼。”
“箭楼是干啥的呀?”
赶车人看着箭楼,不假思索地说道:“箭楼就像咱们家那个寨子的寨门。”
“咱们那个寨子门可不是这样。”女人不同意地说道。
“嘿,嘿,这不就是个比喻吗。”
“爹,它咋那大呀!”
“那当然了。这是京城呀!”
这个灰色巨大的箭楼是明清时代修建在城外的一个建筑。它坐北朝南,仿佛像一座孤岛似的矗立在古城外面,现在看起来这个箭楼独立在古城之外似乎显得有些孤单。可据老辈儿人讲:在明清时代,箭楼和后面的德胜门之间还建有一个小小的瓮城相互连接,箭楼和它后面的瓮城两者构成一个城外之城。大概是由于战火和时代的变迁,瓮城早已被毁坏拆除了,只留下这么一个孤独的建筑,耸立在城池的外面。不过就现在看起来它依然还是和后面的德胜门遥相呼应,能使人回想起当年它们在一起时的宏伟模样。猜想当时在建造古城时,设计者一定为了确保城池的安全,抛开千百年来天圆地方的理念,设计上采用了军事上以攻为守的策略,在方正的城池结构上突出向外修建了一个不大的瓮城和一个高大箭楼。想起来它们二者在城池之外也就会形成了一个鹰犬鼎力之势,来共同协防京城这一重要的城门。
查史料记载后才知道:过去那小小的瓮城里还布满了暗道机关。如果敌人攻入瓮城时,守卫瓮城的士兵会迅速放下城门内的千斤闸,然后马上关上城门就形成关门打狗的阵式,于是伏兵即可从瓮城墙里的藏兵洞四面出击。一声号令之下:箭楼上的弓箭手、瓮城上的士兵就凭借城楼和城墙的优势居高临下用滚木垒石和弓箭攻打敌兵。那些敌兵自以为得手,却万万没有想到:城内是陷阱,墙中有埋伏。明清两代时北京几个重要的城门都有这样堡垒一样的体系,那时它们是扼守京城的最后一道重要的要塞,为守卫北京起了重要的作用。这箭楼是一个庞大灰色砖木结构的建筑,楼顶是重檐歇山式带绿剪边的琉璃瓦,而且前面有楼后面有厦。这座箭楼有四层,它的前后左右全部开的是方形的箭窗,现在这些箭窗已经废弃无用,也无人守望。箭楼上是绿色的琉璃瓦的顶,由于外檐上的瓦片和泥土的沉重已经压弯了支撑门楼外檐的椽子,一些瓦片的脱落处长出一丛丛干枯的茅草。虽然这巨大的城楼是那样破旧,总算还能巍然屹立,貌似一个威镇四方的将领,可与它往日的威风和荣耀来比,今天用荒废和遗弃这四个字来描写似乎才是这个箭楼真实的写照。如今它们成为了风儿们在空中追逐戏弄的众矢之的。当风急速拥挤地穿过这众多狭窄的箭窗窗口时,那呼呼的风声就好像箭楼发出低沉的哀鸣声,这个巨大而孤独箭楼似乎只有在叹息中度过它余下的光阴了。可是说起来眼前这个古老的建筑,不用说它承受了多少次战火的洗礼,就是它经历几百年时光的煎熬之后,今日还能作为古城的一个首善之地,在这里独自迎候每日太阳的升起,接待来自八方的来客,这已经是十分令人仰慕和敬佩了。车上的孩子和女人看到不远处的城门和黑压压的城墙下稀疏地有几棵干枯的树,地面上的一些雪还没有融化,宽阔的护城河上也覆盖着一层冰雪,这景象给她们的感觉是压抑和凄凉的;并不是她们以前听说过的和小人书上看到的繁华的街道、兴隆的商铺和热闹的人群。
车老板一边给孩子解释着,一边赶着牛车向前走。牛车走得很慢,走了一段时间才绕过箭楼一步步向城门走去。进出城门的人不多,但是由于天气干燥路面又是土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