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宇文先生家的院子里今天是灯火通明,不仅门道、游廊、院中的灯都打开了,而且前院、中院、后院平时不住人的屋子里的灯全开开了。今天宇文先生的弟弟复礼一家人十来口人三十这天晚上也从他们住隔壁一条胡同过来,一起祭祖过年。宇文先生住的三间北屋里里外外都有人忙活着,擀皮的,拌馅的,包饺子的,还有人出来进去的,非常热闹。
两家的孩子们大大小小凑在一起更是热闹,小一点的孩子拎着纸灯笼在中院里围着鱼缸和木影壁转来转去。志仁、志义这样大一点的孩子也有七八个前院后院地窜来窜去,最后孩子们偷偷地溜进空荡无人的后院。后院这时没有人,由于廊子、北屋和两边厢房屋里的灯都打开了,院子里还算比较亮,这些孩子跑到北屋的廊子里,站在外面从开着的屋门向屋里张望。这北屋中间的堂屋一直是放祖宗龛用的,多少年来这屋里的摆设没有什么变化,今天在供桌前边加了一个摆放香炉和蜡扦的小长桌,屋子里面其他的摆设一直是按照祭祀的形式摆放的。在靠墙的条案和供桌之间的八仙桌子上放着那个房屋形的祖宗龛,北墙正中挂着一幅巨大的画像,一位古稀老者头戴黑色四方平定巾,面色平静,颔下飘逸一缕稀疏的银髯,身着的一件圆领大袖长衫一直遮到脚面上,脚下一双黑色布靴,独自一人地站在发黄的画卷上。从这幅高画挂在北墙正中央的位置很容易看出,此画像一定是宇文家族保存下来最早祖先的画像了。画上笔墨匀称舒展显示出人物性格高雅,淡淡的墨色勾勒出的是明末一介清贫儒生的真实相貌。由于大部分的墨色与时光逝去,老者的容貌显得不大清晰,反而使人感到这位布衣老者就像一位智者隐没于静静地沉思之中,朴素的衣着使他的后人对他产生了更多的敬仰之心。东面隔断墙上挂着一幅宇文先生爷爷和奶奶身着清朝朝服的画像,两人同坐在一张宽大无背的椅子之上,这幅画像是用工笔画出来的,它同北墙正中的那幅画的画法截然不同,一看就知道这是两个不同派别的作品,这并不是因为这幅画与那幅画的年代不同,而因为工笔画与墨笔画的风格迥然不同。工笔画它不在于意境是否深远,而十分注重它写实的手法、细致的笔道和浓重的色彩。画上这两位老祖:一个头上戴的是上缀红缨顶珠的大礼帽,身着带有大飞肩深蓝色绸缎的朝服,两只马蹄袖挽起双手合拢端坐在椅子上,脚下一双黑面高筒厚底官靴,非常沉重地踏在木制的脚踏上;另一个头上戴着一个镶着一些珠宝淡蓝色的凤冠,一件七彩的霞帔披在菊红色朝廷的命服上显得十分艳丽多彩,宽大锦缎制作的朝服把这位老祖奶奶瘦小的身材遮压在色彩之中,淡粉色的裙裤下露出的一双小脚绣花鞋踩在脚踏上更显得十分纤小,小得几乎无行走之力。估计当时这幅画花费的银两也不少。可不知是不是画匠为了特意刻画出当时官吏的威严气质,而所以就把他们两位老人面部画得冷若冰霜的样子,没有一丝笑意;或许那个时代只能展示帝王的思想,不能描画出个人的意志,之所以画匠也就把他们的目光也描绘得十分呆滞木然。虽然他们穿戴的服饰比起他们那位布衣老祖显得异常的华贵显赫,贸然一看他们两位老人并肩相坐,显露一副长者威严的神态;可是从他们木然的眼神和僵直的姿势来判断他们当时的境况,可以看出当时清朝封建专治的统治不仅仅体现在它的八股文章里面,而且是牢牢地桎梏着当时每一个人的灵魂和他们的行为举止。但是画上的每一笔都像有一种丝丝入扣的感觉,每一条线都有它的出处和去处,这每一笔、每一条线就都好像一个个独立的故事即合情合理又细致入微,还叙述了它的来龙去脉。画匠不仅把服装上的花饰和几度折叠的褶皱画的一清二楚,而且把老祖额头上的皱纹和两道浓黑的眉毛一条条、一根根画了出来,那老祖奶奶两鬓上的白发和眼角上的鱼尾纹更是全部一丝丝、一道道地描绘出来,所以老一辈儿的人管这样的工笔画像不叫画像,而叫影像。
屋中靠着两边的隔断前各排摆着一个半圆的小桌,小桌上只摆着一香炉和两碟供品;。孩子们对八仙桌子上摆着的像房屋模型一样的祖宗龛十分感兴趣,而且在龛房子里外都立着的那些火柴盒大小硬木制作的牌位看起来很好玩。平常后院的北屋的门老是被锁着,爷爷也不让小孩子们进这间屋子来玩。他们过去经常趴在屋门外远远地看着那些龛里和龛外摆放整齐的牌位和条案底下那些制作十分精美的蛐蛐罐。今天有这么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虽然有些紧张,但是出于好奇他们都兴冲冲地冲进了屋,孩子们进了屋就都围在祖宗龛周围看了起来。
屋中这个祖宗龛是用紫檀木做的,大约三尺来高,它占据了多半个八仙桌子,这个龛制作得完全就像是一个前出廊后出厦大瓦房的模型,由于这个祖宗龛的年代久远,它深沉暗红色的颜色中不知累积了多少过去的时光。这个龛屋上那些对开雕花立式的门窗和屋檐上一片片雕刻出深紫色的瓦片似乎使这个龛位更显得古旧堂皇,看上去简直像一件精雕细琢古代的艺术品。细细看上去这个祖宗龛:结构设计合理比例恰当,砖石门窗雕刻细致如真,门窗都可随意开闭起合,椽榫扣卯做工严紧规整,廊柱过檩乃是真材实料,檐上瓦瓦中垄错落平和,脊上吻兽悠然伏卧两侧,龛位历经百年依然光润有泽。无论任何人对它的做工和设计都会赞赏,它确实是一件惹人喜爱的物件。龛屋子里面铺的是一层层木制的台阶,台阶上面摆放着宇文家先人们的灵位牌,从低向高阶梯式一层层地排列到远祖。每个牌位大小一样,大约有三寸来高二寸多宽,每个牌位下面有座,上面有雕刻得很精细屋檐形的帽,牌位正面刻有先人的名号和生卒年月。由于屋中的灯光不是十分明亮,龛里摆放的比较紧凑也看不大清楚牌位上镌刻的字迹。这个供放着祖先的灵位的祖宗龛,又是与祖先同在的龛庄严的像一座神庙,它那神圣和古旧的样子使孩子们产生的敬畏心情超过了他们好奇和玩耍的心情,此时他们面对着这个古老的龛位和众多无言的牌位,他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默不做声了。很显然孩子们认为这个祖宗龛像是一件非常精美绝伦的玩具,而且制作得光滑又精细的牌位看起来也十分好玩,孩子们看得十分喜欢,但此时也无人敢伸手去拿桌上的牌位去玩。
八仙桌子后面,紧靠北墙有一个顶到两边隔断的旧红木条案。条案中央在龛位后面两旁的位置上;一边立着一个三尺来高的方口青花,这两个常年守在这里的凤尾尊,它们的神情似乎庄严地站立在两旁守护着龛位。条案两头一边还放着一个带盖有蓝色纹饰的缩脖坛子和一个细脖五彩底部溜滑的大瓷胆瓶。这四件瓷器同那两个尊贵的凤尾尊在条案上似乎显得有些另类,一个是矮胖墩实,另一个是高个细脖,它们一边一对一高一矮地摆放在一边,看起来真有点儿像一对活宝的仆人,神情活现却十分虔诚地往那一站,它们在这里完全显露出一副滑稽可笑的样子。不知宇文先生把这四件色彩艳丽的瓷器放在这里是为了显现出一些喜庆的色彩,还是特意摆上这一胖一瘦作为插科打诨的笑料陪伴那些寂寞的先人。这瓶和坛子这样摆放在一起可能是老一辈人认为这叫高矮不同错落有序,也可能是由于这两样东西制作的年代不一样,风格不同的东西放在一起才会使现代人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或者它们是被随手摆放在这里陪衬坐落在八仙桌子上的祖宗龛的,却引起观者无端的猜想。平常这间屋里只是这个祖宗龛和那几个蛐蛐罐引起了孩子们的兴趣,屋中北墙上那位布衣老祖的画像和其他的东西并未引起孩子们太大的注意。
今天这里灯火通明香烟缭绕,各种祭祀的物品摆放停当。可是左边隔断上今天才挂着的老祖和老祖奶奶的黑白两色的像片,他们戴着黑色的帽头和穿着黑色的棉袄照的相片显得死气沉沉的,这两张遗像的确令孩子们感到有些恐惧。右面隔断上挂着的一对威严老人的画像,虽然他们面色严肃,但是他们穿着鲜艳色彩的朝服还是使他们感到有一些宽慰,似乎这才淡去了心中一些畏惧。他们进了屋后只是偷偷地看了这两张像片一眼,转而去看别的一些东西。他们先是站在祖宗龛前面看了一会儿,然后开始东转转西转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