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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杀的。
“我好怕。”花园内的石凳上,提文坐在喜儿身旁。
她看着他低垂的头问道:“对什么呢?”
他扭绞着他因工作而结茧的大手,并未抬起头来。“这个地方。我想回家。”
“现在这里是你的家了。”
他用力摇头。“不,不,这不是家,我不住这里。我住在海边,和洛尼一起。”
“但洛尼再也不能照顾你了。”
“我知道,他死了。我有一只狗也是这样。牠是我的朋友,牠会舔我的脸,牠也不觉得我丑,但牠也死了。”
“牠叫什么名字?”
“狗狗。”
她微微一笑,告诉他:“我有一只鼬鼠。”
他看着她。“真的吗?”
她点点头。“牠的名字叫“西宝”。”
提文笑起来。“真是个笨名字。妳为什么不叫牠鼬鼠就好?”
“我不知道,大概是我从没想过吧。”
“我就想过了。”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充满希望地问道:“那会使我变聪明吗?我想变得聪明,这样大家才会喜欢我。”
她倾身探向提文每到户外便坚持要戴的大帽子下面。“那你一定很聪明,因为我喜欢你。”
他停止扭绞双手,手掌在裤子上搓着。“我也喜欢妳,妳不会转开或说刻薄的事情或吼叫。”他抬起头,但却以一种遥远的眼神看着前方。“有些人看着我然后又转开,因为我又丑又笨。洛尼从不会转开。”
“我也不会转开。”
他非常缓慢地将写满羞辱的脸转向她。她作好准备不表现出任何情绪,不想让提文不自在或让他知道她内心的翻腾。她纳闷等亚力看见提文时会说些什么,也不知自己更想保护哪一个,是可怜、单纯而且受过如此多伤害的提文或是她那即将受伤的丈夫。
提文歪着头注视她,她报以微笑。
“妳认为我丑吗?”他静静问道。
“不。你认为我丑吗?”
他大笑。“妳不丑,妳好漂亮,人也很好。妳没转开或害怕什么的,而且妳也不对我吼叫。”
“这里有谁对你吼吗?”
他盯着他的双手,又开始扭绞起来,但她还来不及说什么,便看见一个仆人牵着亚力的种马沿着小径走向马厩。噢,上帝。她作个深呼吸并站起来。“我丈夫亚力回来了,我先和他谈过你再见他。你留在这里好吗?”
他点点头。“我喜欢这里,安静又没人会对我吼叫。妳想亚力会对我吼吗?”
“一切都会没事的。”,她拍拍他的手并微笑。虽不知将发生些什么事,但她知道必须先让她丈夫有所准备,而如果他真敢对可怜的提文提高声音,她绝对会用对姓卜的同样方法来治他。
她穿过花园,中途还回头朝提文挥挥手,见他也对她挥手便安心多了。她遇见韩森对他说道:“去带“西宝”给提文看,我要去和公爵谈谈。还有,韩森?”
“是,夫人?”
“提文很害怕而且还不适应。”
“我了解。”
“谢谢你。”她转身走向书房,进了房间后立即打住脚步,因为见到她丈夫站在面西的窗前而喉咙一紧。
他彷佛察觉她的存在般地转过身来,深蓝的眼中充满了狐疑。“这回妳又做了什么?”
她闭一下眼,寻找着耐心及平静的回答。“我什么都没做。”
“那是什么事紧急到妳要捎信叫我回来?”
喜儿自她的裙袋掏出信封并走向他。“拿去。”
他接过信封并打开来看,接着跌坐在一张椅中。“一个孩子?我从没听说过甘洛尼。”
“被监护人不是孩子。”
“妳说不是孩子是什么意思?信上说这个姓甘的家伙若发生任何事,贝尔摩公爵将接替监护提文的责任。我不可能监护一个成人吧。”
她走到面向花园的门前。“你过来看看,他就在外面那边。”
亚力走过来站在她身旁望向窗外。“上帝”
“他很害怕而且困惑,他需要你的了解。”
“了解?我甚至都不认识他呢!”
“他可能是堂弟什么的吗?”
“我父亲是独子,他父亲也是。我母亲那边同样人丁单薄,而且都已亡故。”
“也许你该先见过提文再决定要怎么做。”她打开门,亚力随她步下台阶并走向石凳。
提文还坐在原处,佝偻的背使他看来笨拙而且沮丧。但他正拿着什么闪闪发亮的东西在逗“西宝”,后者正后腿站立地试图攫取。韩森偶然抬起头,亚力朝他点个头,他行个礼便退开了,提文并未注意到。
“提文?”听见她的声音他抬起头来,沮丧的双眼因看到亚力而恐惧地大睁,而她丈夫的抽气声则使她连忙继续说道:“这位是我丈夫亚力,贝尔摩公爵。”
紧绷的一刻似乎过得特别慢,提文与亚力都惊愕而沉默──一个带着恐惧,另一个则是令他内心翻腾的、愤怒的乍悟。
以动物特有的本能,“西宝”对这种气氛的反应是爬上提文的肩膀,撞掉了他头上的宽边帽。
提文的头发是灰的。
亚力一僵,然后无声地诅咒,脸上交战着她只能用想象的情绪,因为她丈夫正望着恰恰是他不幸的翻版的脸:提文是一个柯家人。
事实
“昨日的吾辈都曾是掉以轻心的傻瓜。”
──《马克白》威廉·莎士比亚
第二十二章
“是啊,我知道提文的身分。他是你弟弟,你父亲要我驾车带他离开的。”老詹姆直视着亚力说道。
“什么时候?”亚力的声音令人吃惊地不带任何情绪,因为他就快爆发了。
车夫想了一下。“那时你已经三岁以上,你父亲已让你骑过你的第一匹小马,而那个小婴儿不过几个月大吧。你母亲甚至无法忍受看到他,于是你父亲暗中安排送他去住在一个小农户家里。”
亚力拿着拆信刀轻叩书桌上的皮饰边。“这么多年了我却完全不知情,为什么从没有人提起过他的存在?”
“事情是趁午夜时分办妥的,大多数人都相信你父亲的话,以为那小婴儿夭折了。”
亚力注视着对墙上一帧他父亲的肖像,画中第十四代贝尔摩公爵骄傲地站在他的猎犬群间。他闭上双眼,作了个无甚助益的深呼吸。“没事了,詹姆。替我给新买的种马上鞍再牵过来。”
詹姆咕哝地应了一声并缓缓站起来行个礼,亚力自他全身上下看见了经年的风霜。今天的事使亚力感觉和他一样老迈、疲惫,彷佛时间突然过了五十年似的。
“詹姆?”
老人皮革般的手搁在门把上并转过身来。
“你为何不告诉我?”
他们四目相接。片刻沉默后,詹姆开口道:“这已经是太多年以前的事了。而且就算我没向你父亲承诺过,也一样不会讲。我没那资格。”
最后这五个字道尽一切,也使事实状况清晰起来。此时此刻,他前所未有地清楚感受到他的头衔的负担,也突然看出以国王的喜好与偶然的出生所赋与的头衔来决定人的好坏的荒谬。这么一个疯狂的观念居然如此想当然尔地被凡人的世界接受。
而最终的讽刺是,他父亲──尊贵、冰冷、严厉而缺乏怜悯心的贝尔摩公爵──竟是个把一个儿子藏起来同时要求另一个儿子为了他们的家族声誉放弃其它一切的伪善者。
门喀卡一声关上,他满心不耻、挫折与愤怒地穿过房间看向外面。他的妻子和他的弟弟正站在一起,一个是没人知道她是女巫的女人,一个是人人视为怪物的男人。
他为自己一直生活在欺骗之中的事实而握紧双拳。一切都变了样。他血流急速、肌肉紧绷,而且感到一股想将某种东西击成碎片的急切需要,因为这正是他此刻的感觉──碎成片片。
一抹黑影吸引了他的注意力,那匹被上好鞍的种马正不耐久候地在那儿腾跳嘶鸣。亚力一把拉开门,大步走下台阶,一会儿后除了达达的马蹄便什么声音都没有了。他们一人一马跃过山渣树篱,涉过潺潺小溪,越过草地和湖泊一直到一座小丘之上。
提文坐在旧摇椅中。“这是我的椅子。”他突然站起来指向一堆破旧的家具。“我的东西,我最特别的东西。”
喜儿微笑地看着他对这些他坚持要放在他房间里的东西的骄傲和快乐。她梭巡室内,这里和贝尔摩庄园的其它部分一样的富丽堂皇,但提文却丝毫不在乎。他眼中兴奋的光芒并非因高台上的大床、床边灯上的水晶灯饰或是名贵的地毯而发,而是为了一张旧得木头都泛灰的老桌子、一把嘎吱作响的摇椅以及其它只有单纯如他才可能看出其价值的旧东西。
他把每一样东西都摆好再退后加以欣赏,脸上散发着的骄傲表情是喜儿再熟悉不过的。那是亚力经常挂在脸上的表情,直到昨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