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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元摇头道:“若是众家兄弟都去了,我又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陆子周沉默半晌,缓缓说道:“事不至此,元元小姐一代女杰,当知留待此身,将以有为。我观大势,绝非山穷水尽,更遑论舍生取义……”
觊觎
“倘使傅铁衣进一分,你们便退一分,最后龟缩进太行山,那自是死路一条。依我之见,反其道行之,或可有一线生机。”
“反其道而行之?”元元微颦眉头道,“分兵突围,藏匿于草莽,待时东山再起或者可行,再想反击怕是力有未逮。何况我们义军,历来长于进取而不擅守成,便是攻下了关隘不过劫掠一番而去,哪有守得住的?不过平白折损弟兄的性命。”
陆子周垂下眼帘,盯着下面逐级矮下去的楼梯,简单说道:“间出太行,迂回塞北幽燕之地绕过河北军右翼,南下山东以据淮泗上游,向西得淮泗而窥中原。凭借江淮之富庶与形胜北上中原,下东都洛阳,之后就可以西扣潼关而拥天下。”
元元愣了愣,苦笑道:“子周你这说的是争夺天下之路。你看我们现在这个样子,保命尚且应接不暇,哪里还敢有雄霸天下的野心?说出来不成了笑话了吗……”说道这里,她脑中灵光一闪,仿佛有什么关键之处心中已然知晓,却又扑捉不住,难以用言语说清楚。她若有所思地望向陆子周,缓缓道:“你是说……”
陆子周点头说:“你们没有争夺天下之心,也没有争夺天下之力,未见得别人也没有。元元,走一条历代帝王人杰都走的路吧!这是唯一的求生之策。也只有走傅铁衣希望你们走的路,他才会对你们手下留情。”
最后,陆子周留给元元的忠告只是这样。青玉挽着披风和众人一起迎上来,簇拥着陆子周上了车。陆子周看了一眼对面富丽堂皇的曼舞清歌堂,堂中传出不堪入耳的龌龊言笑。他毕竟已经傢了人,即便是至亲,这样的场所也不能再厚颜进去,便是在门口多呆一刻传出去也是十二分的不好听。
“去请二少爷出来吧。”陆子周吩咐,“我们去后门等他。”
马车停到曼舞清歌堂背后的小巷,足足一盏茶功夫,才见赵箫身边的亲近管事老归愁眉苦脸的开门出来。赵箫?那是连影子都没有!
老归到车前施礼道:“二少爷正忙得脱不开身,小人也进不去门。请陆公子先回,少爷说今天晚些时候过去找您。”
这不消想也知道赵箫是为下半身那点儿事忙得脱不开身。陆子周虽然要赞赵箫一声“真豪杰”,但也一直以来都不能完全苟同于赵箫颠倒混淆的行事手段,闻言不过一笑置之。
他说道:“也不必,只有一件事。对面要五千担精米,五千担粟米,另外还有三万斤薪柴。时间很紧,只三天时间,请二哥尽快凑足。”精米者,钢刀;粟米者,弓弩;薪柴者,羽箭;这一套话,乃是赵氏用了多年的暗语,以免落人口实。
自从夏初赵瑟当堂拒婚,气走了傅铁衣,在上都内外不可避免地引起轩然大波。赵氏一族凭借数百年在朝堂上盘根错节的政治势力,百般补救,方才没有伤到根本。然而,一场轰轰烈烈的联姻闹剧即便暂时告以段落,其深远的影响也往往仍是连绵不绝,数年难以消弭。朝堂上的事,有芫国夫人夫妻亲自居中提调,勉强尚可。私底下,赵氏那门见不得人的军火生意却因失了傅铁衣的支持,江河日下,一日难似一日,几乎难以为继。
赵家的军火买卖,由淮南转运到北方之后,不管是卖给西北的乌虚人,还是卖给河北的流寇,都少不了取道河北,更少不了傅铁衣的鼎立支持。一朝拒婚,将傅铁衣几乎得罪到死,生意还怎么做?确实,傅铁衣不曾亲自下令与赵家的军火贩子为难,以前给秦合清的令箭也依然有效。可傅铁衣不与赵家为难,不代表他的部下也高风亮节,不与赵家为难。赵家散布在河北的军火贩子们眼见河北诸将燃烧着仇恨和愤怒的眼睛,没一个敢运货出河北。不用人家赶人,纷纷自己夹起包裹逃回关内,更有甚者,一路跑回淮南。眼见北方的半壁江山就要不保,秦合清虽然脸厚心黑,但现如今毕竟还不到拿女儿腹中的孩子说事儿的时候,则亦是无可奈何。
按理说,谁惹出来的麻烦谁收拾,正该押着赵瑟去收复失地。奈何这位大小姐现如今正有孕再身,皇帝第一,她第二,连去秘书监当值都是混着,没人敢让她操心,更别说做买卖了。于是乎,素来不肯闷声吃亏的赵箫赵二公子也只好一面在暗地里跳脚大骂,一面收拾自己亲妹妹搞出来的麻烦。
正巧此时,朝廷颁下均输令,整顿天下货物流通以及丝茶盐铁专卖之事。皇帝以四方不靖、军用不足为由,下旨在六军之外另设神策军,招募关中健儿充之。另外还将上都城外冶铁锻造兵刃的铁场扩大了一倍。说到炼铁治兵,两都大匠俱是安邑侯秦氏的徒子徒孙。赵箫虽然是败类,但实实在在是安邑侯的嫡亲外孙。靠着这层极过硬的关系,赵箫很快与铁场官吏结为一党、沆瀣一气,事实上将铁器控制于手心。若非赵箫名声实在太差,或者甚至可以顺利授官,继安邑侯之后成为家族的第二位兵器之王。至此,东南一派的军火贩子与关中一派的军火贩子正式合流,一手掌握了大郑三分之二的兵器锻造。这样一来,赵箫的全部精力都放在此事上,如何重新建立一条通道,将掌握在手里的私兵贩出去,他便再也无暇多管。秦合清考虑再三,终于禀告过芫国夫人和魏国夫人秦歌,拉了陆子周上贼船。
陆子周虽然不耻于勾结乌虚蛮夷,但还是不得不通过混迹于上都吃喝嫖赌的曹秋何曹大公子与河东的曹文昭达成默契,另辟蹊径从河东运货。自然,少不得要分大半的好处于河东军。赵箫与陆子周,一个专司垄断军火货源,一个专管买卖。一番合作下来,将秦氏与曹文昭尽拉入局中,虽然再也无法如当初一般独享暴利,总算也可勉强维持。
至此,陆子周方才知晓,原来盛名如歌神的元元竟是河北流寇巨头之一。其人周旋于上都权贵之间,首要之事便是刺探并影响朝廷方略,另外则是负责为流寇贩卖贼赃,采办军火粮草等事。难怪赵箫非要开个倡馆在人家对面啊!
马车碌碌前行,陆子周回想方才自己指点元元之事,心中略微有些后悔。就任由搅乱天下的流寇倾巢覆灭不好吗?就看着傅铁衣走上以武力争霸天下的荆棘之路,用鲜血肥沃了西进路途上的土壤不好吗?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洁白而修长的双手,心底泛起一阵厌恶。他总能从自己的身上找到与欧阳怜光相似的东西,那种以天下为棋盘,以人命为棋子,不经意间就要挑起天下纷争的冲动。
“元元……她竟是如此精准地体察了我的内心吗?”陆子周微微苦笑着想,“我似乎和土匪很有缘分哪!本以为汝州之后再无瓜葛……”
傅铁衣在遭遇赵瑟拒婚之后,立即放弃了他先前坚持了十数年并令他飞黄腾达、封侯拜相的所谓“养寇自重”的方略。一夜之间,河北多年以来形成的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猫与鼠也缠绵的和谐局面翻然碎裂,竟成了你死我活的形势。
陆子周也曾仔细揣测傅铁衣的打算。倘若他是傅铁衣,在彻底断绝了与大士族联姻的希望之后,也绝不会再与流寇分享河北。没有了根深叶茂的士族作依托,对傅铁衣来说,对所有的新兴军阀来说,当务之急就是完全彻底的控制住自己的领地,形成稳定的大后方。在争霸的道路上,从来无有不圈土地就形成割据的势力,从来无有不要安稳富庶的大后方就能一统天下的奇迹。流寇不事生产,专做破坏,所过之处犹如蝗虫过境,如今已然成了傅铁衣进取最大的掣肘。傅铁衣有赵氏做后盾,或者还会多忍耐几年。如今,河北已经是他争霸天下最后的资本,他势必要把屋子打扫干净。
对于傅铁衣来说,最有利的情况不是彻底绞杀流寇,而是让他们从他的地盘滚出去,踏上陆子周所说的争霸之路。这样,傅铁衣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踩着他们的脚步前行,收复他们所占领的失地,扩大自己的版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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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我打下来的,才是我的!
在大郑的末世,这句话是所有军阀藩帅的心声。大郑的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