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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合上折扇,点头道:“明白了,你那情人住哪儿?”
阴谋
赵箫这个人,之所以能成为贵族中的流氓,无赖中的王者,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他总有本事一手给你雪中送炭,另一手捎带着向你耍流氓。而每每当他耍无赖的时候,你都拿他无可奈何。
比如现在,马车刚出内城,弯儿都没顾上拐,这位赵箫赵二公子就拎着自己亲妹妹的衣领把她扔下了车,招呼都不肯事先打一个。他极有流氓风度地交代了一声:“你要找你的情人就自己去吧!哥哥我是不奉陪了。我只打算和你一起逃,可没打算跟你一起关家庙。妹妹你放心,只要你不和我一起溜,我保证最多一个时辰,你顺顺当当地被揪回去关家庙。到时候你千万别客气,该怎么出卖我就怎么出卖我,反正祖母她也抓不着我,我不怕气着她。”说罢,露出一个专门勾引良家夫男的所谓“邪恶”笑容,扬“车”而去。
赵瑟根本就没醒过神来,人还一直琢磨怎么甩了赵箫呢。于是乎,等赵瑟反应过来,连马尾巴都没揪着,便被自己亲哥哥无情地抛弃于当。,可怜赵瑟一路上在心里犯嘀咕自己与二哥一起去找十一是多么多么得不合适,如何如何才能留下二哥的车,赶走二哥的人……种种谋划至此就都算是打水漂了。
赵瑟顿足捶胸也无济于事,诚如赵箫所说,她的祖母大人留个她的时间并不多。她实在没有闲暇可浪费。赵瑟举目四顾,上都繁荣,出了内城就可以随便租用车马。可是赵瑟没钱,也不拿出赵箫那厮的无赖本领蹭车。最后,赵瑟还是自己一个人用走路的方式来到城西的那个十一曾经带她来过的大车店附近。
从门口看过去,大车店还和上次赵瑟看到一样——肮脏、混乱、嘈杂,远远地就能嗅到男人身上的汗水与大饼牛肉的油腻味道混杂在一起散发出的奇怪味道。赵瑟用衣袖擦了擦额上的汗,远远地望着大车店门上灰蒙蒙的碎花布招,拿不定主意自己是否应该直接进去。
这个时候,见与不见十一并不是最重要的事。赵瑟所期望的,也就是她费了这样大周折特意跑出来一趟的目的,只是希望传达给十一这样一个信息——她被关在家庙里,等着十一去找她。当然,如果十一愿意理解成去救她,她也没有什么不同意见。
“如果直接见到十一,还怎么能要求他去救我呢?没道理让十一他藏到一边看着我被抓回去,就是为了晚上在跑一趟啊?那不是成了笑话了吗!”赵瑟想,“可是在这种地方肯定不行,那无异于昭告天下,不给祖母大人留一点儿余地。风险这么大的事情,祖母大人她绝不肯就范的吧。”
所以,谈判的地点只能在赵家的势力完全控制的地方,在极为隐秘的条件下。赵瑟并不愿意给十一留下自己玩弄阴谋算计他的误解,然而,不如此,她实在想不出其他办法将自己的家族和她的十一拉到同一张谈判桌前。
说道谈判,有一天,赵瑟回忆她与十一的美好过去时猛然发现,如果排除了傅铁衣,赵氏的家族利益和十一的个人利益之间的确存在着一条看不见的细线。那么,一切都可以谈,十一也不是只能做她的情人。唯一的麻烦只在于她的家族与十一之间存在着天然的敌意。十一恐怕很难理解作为屈指可数的大士族,大门阀之一的赵氏的确有可能帮助他获得与赵瑟联姻的资格,而赵氏的权利者们恐怕也不清楚十一之于她们可能存在的巨大价值。赵瑟所要做的只是在合适的时间与合适的地点将她的家族和她的十一拉到谈判桌前。
“是到了该摊牌的时候了。”赵瑟想,“当然,祖母大人的帮助与十一的支持都是不可或缺的。”
赵瑟并不喜欢谋划这些。阴谋,或者阳谋都是很烦人的事情,赵瑟一直觉得就交给那些喜欢操心的人好了。然而现在并没有其他的人可以依赖,赵瑟只好赤膊上阵,在令她头疼不已的千头万绪之间寻找出路。一切简而化之,四舍五入之后,对赵瑟而言,最有利的情况莫过于就在这座大车店的门口,在十一来不及出手的情况下,自己被如狼似虎的家丁捉走。之后的夜晚,十一翩然而至……
的确,或许十一并不在这大车店里面,但十一落脚的地方赵瑟只知道这里,她只能相信即便十一不在,也有人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于他。世间并不存在毫无风险的谋略。不在这里就只能在张氏的大门口,赵瑟不以为那更容易一些。
赵瑟决定在门口多耽误一会儿,等等祖母大人。或者风骚老板娘的柜台前被擒也是赵瑟想象中极为美好景象。于是她转身绕进旁边的小巷子,打算在里面绕一个圈,等有了动静再跑进大车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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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子是一小爿市场,两排低矮的小食店面夹着一条又破又窄的小路。小食店大多是落魄潦倒的西域胡商经营,卖一些奇奇怪怪的面食和烤肉,客人也大约都是贩夫走卒之流。路上倒处倾倒着脏水和垃圾,没有双腿的乞丐在泥淖里爬行,瞎了眼睛的巫婆开阖着干裂的嘴唇发出嘶哑低沉的吟唱,已经发福走样的胡姬画着极浓的艳妆游走于小食店的座位之间招揽生意。只要往她们高高耸立起的胸衣里塞一个通宝,就可以撩开她们的裙子,把手掌插进她们并紧的大腿……还有一群人,有男有女,像是乞丐那样衣衫褴褛。他们头上或者肩上披着巨幅的粗麻布,大多数倚靠墙壁坐着,有的干脆躺在地上,一律精神萎靡,反应迟钝,痴迷地吸食着一种干叶子裹着的大麻,一切都透着彻底的颓丧与绝望。这些人,就是上都中著名的流浪者。
赵瑟有点后悔进这种小巷子,但也势必不能转头离去。她硬着头皮往前走,尽力不引起巷子这些看起来就不像是好人的家伙们注意。好在她身上这身素衣并不如何抢眼,否则说不定真要被这群渣滓与贱民拆了骨头吞下肚子。然而赵瑟是士族的女儿,即便是再不肖,也与这条巷子的氛围格格不入。很快,越来越多人的视线开始积聚到赵瑟身上。赵瑟越走越紧张,尽管一再小心,还是被墙根一个半躺着吸食大麻的流浪者伸出来的腿绊倒,摔了个漂亮的狗啃食。
赵瑟不由伸手摸了摸小腹,还好,是膝盖先着地,没什么大事。这时侯,赵瑟贴着地面的身体感受到大地的震动,是马蹄。风中传来次第起伏的銮铃声,这意味着来的是权贵之家的骑奴。赵瑟有理由相信是自己家的护院。如此偏僻简陋的巷子,如果不是为了找自己,会有什么权贵人家派大批的奴仆来?
赵瑟急着起来,手脚却不怎么听使唤。巷子里骚动起来,人群仿佛吹枯拉朽一般惊慌逃窜,店铺的老板们忙着关门,实在来不及跑得就缩在角落里。大抵土匪来了是什么情景现在就是什么情景。赵瑟不禁要怀疑:我赵家的名声当真就如此之差吗?
赵瑟挣扎起来,四周避世的流浪者们大多拖着麻布躲进黑乎乎的席棚,只有绊倒赵瑟的那个女人还若无其实的坐着,眼睛紧闭着,一面吸食叶子,一面轻轻晃动脑袋,神情宛若漂浮于天空般浩渺。赵瑟觉得这女人相当眼熟,可实在不敢认。此时,十几骑骑奴已如狂风一般袭来。红衣,不是赵府骑奴的装扮。赵瑟松了一口气,闪到流浪女旁边,打算等他们过去了再走。而那些骑奴们却偏偏到了赵瑟附近便带转马头,一起跳下马。赵瑟偷眼打量领头之人,仿佛是那个在燕王府暖阁中被韩国夫人张媛玩弄的男子。穿上了骑装,他更加英俊了,只是不知道衣服下面的鞭痕消退了没有……
赵瑟猛然转头,盯着那兀自还在过瘾的流浪女,讶然道:“韩国夫人?!”
骑奴们一起屈下一膝,抱拳施礼道:“夫人!”
流浪女,现在可以肯定,就是高贵的韩国夫人张媛,将眼睛睁开一条缝眯着上下打量了一番赵瑟,吸了口大麻,懒懒地道:“原来是赵家小姐啊,听说您近来可风光的很,连傅铁衣都被你甩了。”
赵瑟暗道一身惭愧,蹲下去问道:“夫人见笑,怎得夫人会在此地。”
“啊,我被男人拒绝了啊,当然要伤心得在泥淖里翻滚。”张媛扯着嘴角笑了笑,说,“咦,赵小姐,我被男人甩了是这样,怎么你甩了男人也来这里厮混?难道你我乃是同道中人?”
赵瑟目光扫过一旁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