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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继续求学。吴文翰是从山东某高校考来的应届生,似乎是真正想在这方面有所企图的人。
张维找到了北方大学文学社的负责人,是个女孩子,叫文青,写诗的。张维在一年前见过她,那时她头上还扎着一个小辫子,一脸的天真,可是,现在这个女孩子像是忽然经历了什么大的磨难,脸上明显地带上了沧桑感和疲惫感。他看过她的诗,很新,属于后现代派的那种。他不是很喜欢这种诗,但毕竟是写诗的,他还是觉得她是同道中人。文青现在读大三,见了张维很高兴,赶紧给张维倒水倒茶的,宿舍里其他的女孩子一听是张维,都有些崇拜的眼神。张维说:“文青,给我找几个小兄弟,去帮我拿一下我的书。”文青说:“好啊,我还没有你的书呢,别人都有了,就我没有。”张维笑着说:“好好好,我这就去给你。”文青说:“我赶紧去找吧。”他们出来,文青在男生楼底下喊起了人。楼上有几个男生坏悻悻地答应着,不过,还是下来了几个。有一两个上次给张维搬过书,张维虽然叫不上他们的名字,但觉得亲切。
几个人一起来到张维原来的宿舍,就见狭窄的宿舍里摆满了东西。他们也知道张维没能结成婚,替张维抱不平,但有一个人认为,这才是诗人。一个诗人就应该承受多舛的命运,应该有这方面的心理体验,否则就不是一个真正的诗人。听到这样的话,张维就觉得有人终于能理解他了。文青非要问个所以然,张维就简单地给她说了。文青听后说:“这有什么啊,张维,我给你重新介绍一个,和她一样漂亮的。”张维听了笑笑。
他们一起到老房那儿去取书,老房说:“啊呀,赶紧拿走吧,说真的,我天天都要发愁哪,我知道你们这些人拿纸当命,也没办法,人各有志嘛。”张维说:“我先拿到我的房间里,然后再拿一部分到学校。”于是大家把书又抬上去,文青在那里指挥。有人大叫,说是书让老鼠吃了。文青一看,真的被老鼠咬下了条道路。文青说:“你看,这里本没有路,走的老鼠多了,也就有了路。”张维本来在楼上指挥往哪儿放书,听说后下来了。一看,心里很生气,但一看是那些印坏的,也就笑了:
“他妈的,没想到,世人不看的诗全让老鼠看了。”
“说不定老鼠还能看懂呢?要不这里怎么有一条道呢。”文青也戏谑道。
有人数了数,有近一百本书被咬坏了。文青问张维这些书怎么办,张维说:“放着吧,就当是个纪念。”文青又问,拿多少书到学校?张维说:“拿两百本吧,也就是五包,我们一人拿一包,文青就别拿了。”
然后他们一人扛着一包书往车站走,上车后,车里的人全都在看他们,文青笑着说:“人家可能把我们当成了民工。”正好有几个学生说的不是北京话,是方言,售票员就瞪着眼睛看着他们说:“这些东西要起票。”文青就说:“我们不占别人的地方不就行了。”售票员说不行,非要让多买两个人的票。张维要买,文青不让,她说:“凭什么啊,这些人就是把外地人欺负惯了。”张维说:“算了,跟这种人计较,哪有完啊。”于是,只好起了两个人的票,大家都很气愤。下车后,大家都开始骂起来,然后就说到诗人贫穷的事上来。好几个人都说文人应该享有好的待遇,才能写出好的东西。那个先前说诗人应该命运多舛的学生说:“文人就是要在逆境中写东西,才能写出好东西,一旦有了优越的生活,就写不出好东西了。”文青就骂他们迂腐,说:“文人从来就有好的文人和差的文人以及坏的文人的区别,真正的文人是靠才华,是靠他们叛逆的精神写作的,跟生活的好坏有什么关系?”然后大家都问张维怎么看这个问题,张维说:“诗人的贫穷是命定的,但是诗人不应该为贫穷而抱怨,应该为他有没有真正的良心、道德和气节而担心。”大家一听张维的话,都赞同。
张维却在心里反问起自己:真的不为贫穷而发愁吗?不,不是这样的,如果不是因为贫穷,他就不会失去吴亚子了。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撒了一次天大的谎。
张维让文青他们把书放在宿舍的床底下,然后打开一包放在床上。张大亮等一看,惊道:“哇!张维,你可真了不起,出了书了。”
晚上,文青又来找张维,说是诗社的成员们商量了一下,买张维的一百本书,算是对张维的支持。张维一听,高兴极了,他便说:“算了,我给大家送一百本。”
张大亮对文青说:“崇拜我们张维的人还挺多的?”文青说:“你们可能不知道,张维是中国超现实主义诗歌的代表诗人之一。”
这时,吴文翰也说话了:“张维,没想到,大师就在我们身边啊!”
那天晚上,诗人张维一直在给宿舍里的几个讲他过去是怎么写诗的,讲北方大学的文学传统。他们一直谈到很晚很晚,几个人也非要让张维给他们签个名不可。张维也签了。吴文翰还说要好好研究研究北方大学的文学现象,要张维给他提供一些素材。
宿舍里的战争(2)
那天晚上,张维又一次失眠了。这次是因为兴奋。第二天早上,别人都起来了,张维才睡着。张大亮和吴文翰还保持着上大学时的习惯,去上早操。陆友也保持着他工作两年形成的习惯,一下子睡不醒,总是要在被窝里假寐一阵,因为他睡觉总是在做梦,睡醒时总是头痛,这样假寐的好处是可以等待剩下的睡眠慢慢从他的头上撤走,然后他才会睁开眼,伸一阵懒腰,直到他觉得疲倦彻底地从他身体里游走,才会起床。他起来的时候,张大亮和吴文翰也回来了。他们看张维还在睡觉,陆友就在张维的跟前仔细地看着,对另外两个人说:
“我怎么都看不出这个人是一个超现实主义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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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十点钟时,张维醒来了。张大亮已经上图书馆,陆友没这个习惯,他喜欢躺在被子里看书。吴文翰从图书馆借书回来了,一进门就骂导师不是人,给他们开的书目加起来一辈子都读不完,却要求他们在一学期看一半,真是疯了。陆友见张维醒来,就说:“早上起来,我看了你半天,想看看我们身边的这位诗人与我们这些凡人有什么不同,我看了半天,除了睡得比我们迟,好像没什么两样。”张维笑了笑,陆友又问:“诗人是不是都是夜猫子?”张维说:“不知道,我是失眠,已经快四年了。”这时吴文翰过来说:“失眠、头痛、精神病等,这是诗人和哲学家的通病,我想失眠还失不了。”张维笑了笑,说:“你就别失眠了,我现在非常痛苦,你想想,在你们熟睡的时候,我听着你们此起彼伏的打鼾声,就觉得自己被排除在正常人之外,觉得自己是人世间的一个遗客,一个旁观者,一个与这个世界没有任何关系的人。无论我怎么想进入这个正常的世界,都是枉然。在那个时候,我就想,这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我常常想自杀,真的。你们是没有尝过这种长久的失眠所带来的痛苦。”
陆友说:“你现在还想自杀吗?”
“不,我现在想弄清楚我自己是怎么回事,想弄清楚人活着的意义,我已经死过两次了,你想想,死里逃生的人还会自杀吗?我每次活过来时,发现世界还是原来的样子,一点儿都没变,人生的意义也并没有凸现。我常常听别人说,一个人死过一次后就知道如何活着,知道怎样去珍惜生命,我觉得这都是人杜撰出来的,我怎么就还是原样?”张维说。
吴文翰说:“我看过加缪和别的一些人论诗人自杀的文章,里面说诗人的自杀是一个时代真正的悲剧,它说明那个时代的精神出了问题,或者说诗人都失去了原有的信仰,而又找不到出路,所以就自杀了。”
张维说:“深层的原因可能在这里。”
吴文翰又问:“但是如何能使诗人重新拥有信仰,使他们不自杀?”
陆友说:“我觉得这些人都有些疯。”陆友说到这儿时,觉得不对,就对张维说:“对不起,张维,我是说诗人就是与别人不一样。为什么就没有听说普通人无缘无故地自杀呢?所以我觉得,当然我的观点很俗,可是很现实,我觉得人就不要去想什么人生的意义啊什么的,人就这样活着,就这样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就可以了。”
张维说:“怎么叫该干什么就去干什么?我们现在的人生还不是前人设计的?过去儒家文化占主导地位的时候,人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