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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交响曲》的不少地方便属于败笔。肖邦的玛祖卡舞曲、波兰舞曲、叙事曲和奏鸣曲也有不少东西算不上是经典,属于次品。
至于巴托克(1881—1945)的一些作品就更倒胃口。如果温德先生当年把巴托克的曲子作为我的“第一课”,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物理学进化》是我的物理学“第一课”。
多亏了这本经典成了我的“第一课”。
正是它——爱因斯坦的一双手——把我引进了神圣、崇高、壮丽的理论物理学大厦,然后自己摸索着走在通向“世界哲学”的大道上。
爱因斯坦的写法是应用柯南·道尔写福尔摩斯探案的手法。这是他一下子能征服读者的秘诀。因为他是大师,高屋建瓴,有能力作这样的鸟瞰,对纷然杂陈物理学观念进化的线索、轨迹作一梳理,从中见出秩序,并把这秩序指给读者看。不是专业圈子里的广大读者也能看到。——这是他这本书最成功处。
福尔摩斯探案是从结果推测到原因。比如从泥土中鞋印的深浅推断罪犯的体重。面对大自然现象,物理学家也是从结果去追寻原因。因为科学家必须搜集漫无秩序的一些事件,并用创造性的想像力去理解这些事件的逻辑联系,并把它们连贯起来。
《物理学进化》的作者们一开始就作了这样的交待:
“我们的目的是用粗线条的轮廓说明物理学家的工作必须像侦探那样用纯粹的思维来进行。我们主要是叙述思维和观念在大胆探求客观世界的知识中所起的作用。”
爱因斯坦强调自然科学家的工作性质(思维方式)和警方破案有某种相似性。这也启发了我,使我深感兴趣,并大胆地走近自然科学王国,没有一丝害怕心理。这点是很重要的。爱因斯坦对英费尔德说:“从柯南·道尔写出动人的故事以来,几乎所有的侦探小说都是这样开始的:侦探首先搜集他所需要的、至少也是他的问题的某一方面所需要的一切事件,这些事件往往是很奇怪的、不连贯的,并且是毫不相关的。可是这个大侦探知道这时不需要再继续侦察了,现在只要用纯粹的思维把所有的搜集起来的事件连贯起来。于是他拉拉小提琴,或者躺在安乐椅上抽抽烟,突然间,他灵机一动,这个关系找到了。他现在不仅能解释现有的线索,而且他知道还有其他许多事件一定也已经发生。因为现在他已十分准确地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它,如果他愿意的话,他可以出去收集他的理论的进一步的证明。”
“我崇拜,故我在”(2)
看来,爱因斯坦仔细读过侦探小说,并用一位物理学大师的眼光去揭示侦探破案的逻辑程序或结构。因为物理学研究(从结果去追溯原因)所遵循的思路和侦探破案的逻辑步骤有类似处。
当年读完这本书,我在笔记本写下了一篇长长的读后感。(见图2)包括八点:
(一) 这是一本讨论物理—哲学问题的通俗读物。全书从头到尾,字里行间,无一处不弥漫着“物理—哲学情绪”。(这个术语是我的发明和杜撰。当年的我开始杜撰术语)虔诚的读者若跟随作者一道“探险”,即能被书中浓郁的“物理—哲学情绪”所感染;最后终会被完全浸透,完全征服,并喊出这样一句口号:“托身己得所,千载不相违。”
(二) 把本书拿在左手;右手再拿一本经典性的“物理教科书”,那么,我就能走进“物理学大厦”。
(这是我当年自修物理学的方法或途径。我读三类书:第一类像爱因斯坦的书《物理学进化》;再就是布里奇曼的《物理理论的本质》;以及《现代物理学的逻辑》;第二类便是北大物理系学生读的《普通物理学教程》;第三类是有关物理学史的书。黑格尔有句名言说,熟悉了一门科学的历史,也就熟悉了这门科学本身。——我记住了这句话。有关这三类书,北大图书馆都有丰富的收藏。这又加深了我对北大图书馆的眷恋,也为我日后决定留一级埋下了伏笔。说到底是我不愿离开北大图书馆)
(三) 本书作者总是从日常生活中最简单、最常见的现象去着手观察、分析问题,最后不可避免地引导到抽象、深刻的物理概念。这种“深入浅出”的写法,我以为是本书的一大优点。
(四) 本书每章都出现(以下我摘抄的是德文原文,现在我把它译成中文)“理想实验”这个术语;作者并在多处写道:“这种推理只有通过理想实验的想像才能达到,而理想实验却是永远也无法真正去实施的……”;“让我们设想一下,如果我们……”;“让我们再设想一个理想实验……”等诸如此类的句子,我以为是意味深长的;而且对我是一个莫大的鼓舞,因为这些句子为我建立了各式各样的、万能的“物理实验室”。
(五) 在作者笔下,从一个旧概念过渡到一个新概念是件自然不可避免的事;前后衔接得如此平滑,以致于觉察不到中间有什么接缝(这原是很自然的事,因为大自然本身就是一个无接缝的整体。——当年我有这种见解,说明我摆脱了平庸和浑浑噩噩)。读者满怀激情,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跟随作者深入到了“物理学严峻的大厦。”(在这里我用了“严峻的”这个形容词是不恰当的,应是崇高的、神圣的、壮丽的和宏伟的),我认为这是本书写得最成功的地方之一。
(六) “陶冶性情,感发志意,动荡血脉,流通精神”,是本书给读者的一大功能。换句话说,只要你一翻开它,它一下子就能使你超世脱俗,万虑洗净,浸沉在一团浓浓的“物理—哲学情绪”中;它一下子就能把你从衣食住行、生老病死的日常生活中提升到“禅定”的“物理学境界”,从而“通于天机”,“与道为一”,“与道同出”。
(这段批注和读后感表明我开始把现代物理学的观念和境界“嫁接”到中国哲学:佛教和道教。后来我走的正是这条“嫁接”道路,即东西方比较哲学研究)
(七) 这次因时间紧迫,只做了一些零散的摘抄。但我还是尽量使这些零散的摘抄多少能反映出全书的结构、思路和精神,尤其是把那种弥漫全书的“物理—哲学情绪”反映出来,以便使这个摘抄在以后得不到这本书的情况下,能成为人生道路上的“晨鼓暮钟”,这便是我做这个摘抄的主要动机。
(当年我的忧虑是对的。一旦离开了北大,要在别处借到诸如《物理学进化》德、英两种版本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后来——从1969到1975年——我在海边放羊,深夜在羊圈隔壁小屋攻读理论物理学教程,便经常重温这些摘抄。我知道,“物理—哲学情绪”既是自然智慧的开端,也是它的终结)
(八) “情绪”是最可贵的东西。“物理—哲学情绪”是从事物理学研究的第一条件,并且必须自始至终贯穿物理学研究的全部进程,否则,将一事无成。
什么是“理想实验”呢?
爱因斯坦是这方面的大师。可以说,正是设计、安排了一些关键性的“理想实验”才造就了爱因斯坦的伟大。
爱因斯坦从幼年起,就凝神默想,思考过以下两个问题:
1. 若是有人正在跟着光线跑,并努力去赶上它,将会发生什么?
2. 把一个人关在一个自由下落的升降机上,将会发生什么?
这两个问题在本质上都属于“理想实验”,因为我们不可能真正去做这样的实验。
爱因斯坦从头一个问题的答案发展了狭义相对论;从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提出了广义相对论。
对这两个问题的思考反映了爱因斯坦对“理想实验”的偏爱和他的孩子似的怀疑司空见惯、简单事物的能力。
学校教育(包括教科书)使人们失去了怀疑的能力。只有天才才能保持不受影响。
“我崇拜,故我在”(3)
在书中,爱因斯坦对伽利略在科学史(广而言之是人类思想史)上的功绩作了中肯的评价:
“伽利略的发现以及他所应用的科学的推理方法是人类思想史上最伟大的成就之一,而且标志着物理学的真正开端。”
在另一本书上,爱因斯坦说,伽利略的发现是“物理学的诞生日”(die Geburtsstunde der Physik)。
我忘不了这句话。
我自修物理学,正是从伽利略的这一发现开始的。这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