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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意义”不是放在橱子里、口袋里的现存物品。它要我们自己去寻找。不是一次性苦苦寻找,是多次踏着一弯残月或一丝星光去觅寻。
于是才有了这本书。我写每本书都是去寻找生命的目的、价值和意义。人的这一辈子过去了,便什么都消逝了!
一句话未讲,一本书未写,一幅画未完成,一个人未爱,一杯咖啡未喝,世界某地未去……便再也没有机会了。留下的,只是夕阳衔山,荒地野坟,衰草寒烟。
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在没有散之前,且让我们一醉方休!
将进酒,杯莫停,但愿长醉不醒!
2
人生于天地间,有一定的生存规律。求学时代也有它的规律。
我这本书谈论的正是这规律。如果叫我再活一遍,再去北大读6年,我会避免许多不必要的迷惘、徬徨、失误和痛苦,活出许多个高质量。
我写这本书的前提是爱生(对生的眷恋)和望来(向往未来),而不在悲死(悲伤逝去的)和悔往(悔恨过去):
“人之过在于悲死,而不在于爱生;在于悔往,而不在于望来。”
我牢牢把握这个大前提。
3
大学三年级,我在温德(Robert Winter)教授朗润园私宅书架上发现一本雨果传(英文版)。得到他的同意,我借回去读。其中有一句,影响了我一辈子,直到今天:“我一定要让我的精神去静观世界和探索神论。我要在感叹号和惊叹号中度过此生”。
如果要我今天回头去总结我六年的大学生活,我便可以说:那是充满感叹号和惊叹号的六年。——几乎是每一天一个小的感叹号加上一个小的惊叹号;每三天一个中的感叹号加上一个中的惊叹号;每十天一个大的感叹号加上一个大的惊叹号。(我这样说,一点也不夸张)
题记(2)
我就是通过一长串大大小小的惊叹号和感叹号渐渐走向成熟,形成自己的世界观,走在通往“世界哲学”(World-Philosophy)的路上。今天我还在路上。
今天我才完全明白,没有惊叹号和感叹号(其实归结在一起就是“!”这个符号)的人生是多么平庸、贫乏和寒酸!这是枯井不波,死水一摊的生存状况。
有惊叹号和感叹号的一生才值得一过。
当然,“!”是有等级的。其实初恋和失恋给我的东西也是一个重重的“!”,让我记住一辈子。
《唐诗三百首》,说到底是由三百个“!”组成的。只有“!”才能抗击时间老人无情双手的淘汰。
“!”既可以来自自然科学,也可以来自社会科学和文学艺术。它原是弥漫于天地人间的一种元气。它要一颗敏感的心去见出,从中抽取出来,营养自己。
北大六年,我只做了一件事:从天地人神结构中抽取出一个个大大小小的“!”加以琢磨,玩味,体认。直到今天,我的灵魂状态仍然沉醉在“!”中。
迷惘是探索世界或上下求索的影子。
谁在探求,他就在迷惘。我们只能把迷惘或迷途降低到最低、最小,而不能完全避免它,消除它。
宇宙万事万物(从太阳系到人,再到SARS病毒)都被安排在这条由三个环节组成的神圣链上:
过去→现在→将来
这是最高、绝对的安排。谁也挣脱不了这条链,自作主张跑到链外去。
最大的学问是关于这链的学问。
想想吧:相对于中午,上午已成为过去,留下的只有回忆;而晚上则是尚未到达的将来,留给我们的是希望或期待。
过去是历史。它是无法更改的。一点也不能。小学生写错了字,可以擦掉,再写。历史却擦不掉。
过去是现在的过去,将来是现在的将来。可见现在(此时此刻)才是最最实在的,可靠的。
不过,按照佛教哲学,现在像过去、将来一样,也是靠不住的:“过去已灭,未来未至,现在不住。”(《心地观经》卷八《观心品》)
我不这样悲观。我要珍惜现在的每时每刻,再去计划将来,经常回顾往事。回忆录的功能是把过去和现在联结起来。于是才有了这本书。爱因斯坦有言,认为他自己的生命和人类的生命是毫无意义的,他不仅很不幸,而且也难以适应生活。“人生苦短,死去皆空。”——要同这个命题或咏叹作斗争。不能让它占上风。
否定生命的目的、价值的意义,是“横在谷口的一片白云”。《五灯会元》有言:“一片白云横谷口,几多归鸟尽迷巢。”
幸好,我还不是一只迷巢的鸟。
我知道,即便人生原就没有意义,我也要自圆其说地找出一个,或挖出一个,抠出一个。
没有统一的、标准的意义。因人而异。但务必要找到一个适合自己的意义。谁找到了,谁就有福。
其实,我六年的大学生活,正是苦苦觅寻人生目的、价值和意义的故事。我现在就来讲这个故事。设想读者和我就坐在红茶坊,外面飘着雨夹雪,在“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斯,雨雪霏霏”的氛围中述往日,论现在,思来者。
三次造访欧洲,我去过多座修道院。深深幽闭的院落,同外界隔绝。我记起一首修女歌:
我不思恋爱情,
任何男人我都不需要;
我一心想念上帝,
他是我惟一的依靠。
果真心口如一,那么,修女便有福了。因为她找到了人生的意义。她找到了自己的最后归宿。她是一只归巢的鸟。
近年来,我常听到这种说法:有位年轻渔民在海滩晒太阳,休闲,自在,悠哉悠哉。有人对他说:“你干嘛不出海打渔?”
“为什么要出海辛劳,冒险?”
“打上很多鱼,你便会发财!”
“发财干什么?”
“可以造海滨别墅,然后在海滩享受日光浴。”
“我现在已经躺在沙滩上悠闲自在了。”
也许有人会赞成年轻渔夫的人生观和价值观。
我不同意。渔夫晒太阳和搏斗致富后的晒太阳属于两个层面。渔夫的层次低,空洞无物,没有阅历,没有人生戏剧情节,没有刺激,没有内容,干瘪枯燥;百万富翁的层次高,饱经事变,阅历世途,结结实实,富有内涵和深度,充满了刺激和戏剧性情节,里面尽是故事。
拼搏过程本身和达到目标同样重要。渔夫没有拼搏过程。渔夫缺这个重要环节。所以他晒太阳的层次低。
大学六年,每当我体认、领悟或得出一条哲学原理,比吃北京烤鸭还要高兴,快活,满足。——世界观的满足。在动手写作本书之前,我阅读了几本参考书。其中两本是《北大旧事》(陈平原等编,1998年);《北大往事》(橡子等编,1998年)。头一本收集了蔡元培、蒋梦麟、冯友兰、钱穆、梁漱溟、胡适、鲁迅、周作人和张中行的回忆;后一本收集了1982-1992年北大校友的文章。这两本书有助于我回顾往事,勾起我的记忆。
人的记忆按分类有三种:长期记忆、中期记忆和短期记忆。我这本书是长期记忆。
题记(3)
钱穆先生有句话是先得我心了:“能追忆者,此始是吾生命之真。其在记忆之外者,足证其非吾生命之真。”这句至理名言成了我这本书的依据和主脑,并一以贯之。蒋梦麟任北大校长的时候,校风是“自由研究”。可惜我生也晚,没有赶上这精神的阳光沐浴,反遭多次批判。有一回蒋校长宣布政策:“第一年级取严格管理,第二年稍使自由研究,第三年级更放宽一些,最后一年则‘放任的自由研究’……”
我在校6年,并不知道曾经有过蒋梦麟(绝大多数同学恐怕都不知道),更不知道“自由研究”精神曾是北大校风。但我的所作所为却是蒋校长的好学生。
二年级结束的寒假是1957年冬春之交的时期。那前后6个月是我一生脱胎换骨的岁月。从此我开始了“放任的自由研究”,直到今天。可以说,我是“放任自由研究”的自我教育产物。我的好奇心便是我的最好导师。
在写作过程,我手头缺一本《北大校史》。所以我的回忆在有些事件发生的时间上估计会有不准确的地方。这是我要声明和道歉的。毕竟是40多年前的往事,上面落下了时间老人撒下的一层厚厚尘埃。不过,这也说明:凡是不能成为我终生记住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