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别抓著它的背。”灭念在身後说,“烈风不喜欢别人拧它的长鬃,生气了会摔你。”
他松开手,身下颠簸稳不住平衡。灭念伸手过来揽住他的腰,他吃了一惊,伸手要推,险些摔下马去。灭念抓牢了他,放慢了行径,这才松开手。两人一骑,慢慢在林间漫步。
“你今天在哪儿?”灭念低声问。
永宁沈默片刻,说:“哪儿也没去。”
“为什麽没跟海山出去踏青?”
永宁又是一阵沈默。
“你要我怎麽跟他们相处?”永宁低著头说,“世人都恨不得扒我的皮,我跟去岂不是扫了大家的兴。”
“那你跟著我好了。”灭念脱口而出,说完自己都有些诧异。
清明是他一个人的日子。无论何时,无论何地,这一天他都会遣散了身边人,独自沈浸在往昔的回忆里。
清明是祭奠月华的时候,是属於月华、凌家和他自己的。二十年来如此,今年他做了一个梦,拉了这个孩子出来作陪,可他根本不能确定凉亭里的那个人就是永宁。
夕阳西下,天边一片淡红。云霞绕在山间,沈沈浮浮,像轻罗霓裳。
他把永宁抱下马来,伸手想要牵他,那孩子从他手中抽回手去。
“怕我?”
“不怕!”
“讨厌我?”
“讨厌。”
“为什麽不逃?”
“你肯放我走吗?”
“不肯。”
永宁轻蔑的笑了,“你不放我又要我逃,岂不是叫我自寻死路?”
“我没说要杀你。”
“是啊。”永宁背了身往前踏步。“我倒巴不得你杀了我。一刀下去,永无恩怨。你恨的终结了,我也不必再难堪活著。”
“永宁。”他叫住他,“我不杀你,让你觉得难过?”
“难过。”那孩子站住了脚步,默然片刻,抬起头说:“我爹犯下罪孽,我须替父赎罪,你有怨报怨,我难过又能怎样?你……伤我也够。”
“恨我吗?”
“恨。”
“我不恨你。”
永宁身子一顿,回过头来一拳打在灭念脸上。
“你这样算什麽!”他咬紧了牙怒道:“你折磨我,叫人百般羞辱於我,你说要我赎罪,现在又说自己不是恨我!你到底要干什麽?你怎麽不恨!你不恨我怎麽能对我这样!你毁了我家,践踏了我的自尊我的清白,你侮辱我打了我,你还有脸说什麽不恨!你还能多狠!”
灭念垂眼看著他,这孩子的拳头打不痛他的肉,却打痛了他不知名的地方。
伸手捉住那孩子的脸,青瘀消淡了,嘴角留著裂痕的影子。抚上那伤口,澎湃的与懊悔的一并涌上心头。这孩子的痛也是他当初的痛,这孩子的恨也是他当初的恨。
松手牵住马匹,他望著永宁只有一声:“今後不会了。”
带著永宁回到家,仆人看见他们显得尴尬。都统大人平日连让人碰一下他的烈风都会皱眉,如今抱著这个少年共乘一骑归来,这等暧昧叫人如何不咂舌。
灭念放下永宁就走,永宁站在门下,四方的门厅比树林狭小了无数倍,此刻却感觉无比空虚。
“穆天风的小子,可别在虎爷跟前嚼舌。”
“妾养的下流货,惯会媚惑男人。虎爷给他迷住,枉费英雄。”
“谅他好胆,虎爷一时糊涂,末了还不收拾他!”
窃窃私语,永宁听在耳里满心空却。清明一天实在多变,他不是没知觉,可是先前的壮义严词如今他再也说不响嘴。
凉亭里,灭念到底知不知道是他?
那些呵疼柔护,那些眷恋倾慕,他想抵抗只是使不出力下不去手。
要杀那个男人,他睡著的时候明明是最好的机会。他用腰带勒住了那个男人的脖子,他知道只要自己狠下心,一切都可以结束的。可是他犹豫了。
那个月华,她是什麽人?
什麽人能让这个恶鬼般的男人如此眷恋?
他在他耳边的那些呢喃,那些的温柔的倾诉,即使不属於自己,依然是真实的。
爱恋是什麽他不懂,可是爱著一个人,与倾慕的人结合,与强迫多麽差别。没有暴力,没有侮辱的言语,那个男人的身体滚烫如火,抚慰著他竟也如被汪洋大海淹没。
自己多麽奇怪,被这样的人强占居然感到莫名的悸动。
这个男人在睡梦中搂住他,微醺的鼻息,呢喃著不属於自己的名字。
他推开那双手,从他怀里支起身。温暖的身体,在细雨中竟有一丝悲戚。
他不是那个女人,他什麽也不是。他只是他们仇人的儿子,是杀死了这个男人最心爱的女子罪魁祸首的儿子。
这个男人在追忆中睡著,待到醒来,可会为了这份颠错疯狂?
腰带握在手里,他看著这个男人的脸,无论如何只不能下手。
松开手,埋头在这个男人胸前咬出一个牙印,他不知道自己为什麽要这麽做。是报复?是不舍?不明原因。他想恨他,此刻恨不起来。要怨,只怨自己靠近。清明雨落,离人还魂,他们同做了一个荒唐的梦。梦醒了,一切都将结束。
──我不是月华,我是永宁。穆永宁。我不原谅你,可是刚才的一切,我会当作无言的秘密。
错爱──13
灭念连著好多天不见人影。日子一天天过去,永宁的生活很平静,照顾马匹,跟著曼儿习艺,空闲时有尹之陪著,倒也消磨了初到时的阴郁。
谷雨过後府里换上了暮春的装饰。管事派了一堆帖子,差人分送到各处侯府。
“大人要宴客?”曼儿路过看见了问。
管事点了点头,道:“先前被各处宴请了多次,回回礼也是常情。”
“来的人重要麽?”
“京里各处的要员都请到了,听说王爷也要来。”
曼儿心中一惊,管事说:“程姑娘也准备准备,虎爷已经吩咐置备了衣装,过几天就给您送去。到时候还要请您助兴。”
曼儿说:“只我的还是请了别人?”
管事说:“那两个孩子的也叫人做了,大概会在宴上叫出来见人吧。”
曼儿嘴上不说,心头却是万般担忧。眼看著天气渐暖,永宁的曲子也慢慢练得熟了,虽说当时是为了保下这孩子才应承来教他,如今片刻安宁,倒又不知往後怎麽办。
永宁是个好孩子,不该受人糟践。可每每跟灭念求情要他放过永宁,灭念沈著脸只不说话。下仆们的风言风语她也有所耳闻。灭念不是恶人,能对永宁好自然不是坏事。可他始终没有给句明白话,叫曼儿如何能够安心?如今忽然宴客叫了永宁作陪,这还能是什麽意思?
想了不觉悲从中来,对永宁,她是真心当成弟弟看待。
过了几天管事果然差人送来了见客的衣服。曼儿两箱,永宁和尹之各一箱。
尹之高高兴兴打开他的箱子,自然是贵府时下的流行,仿著伶人的水袖,质地柔,颜色花俏。这一穿上,三分妖娆,七分狐媚,再加他故作娇态,真正颠倒阴阳悔不该生。
曼儿的多是宫装,也有颜色鲜豔些的,绣著大丛牡丹,倒不像是做给婢女歌姬的衣服。
尹之看了欢喜道:“曼儿姐姐,虎爷可疼你,比我多就不说了,还是贵人的款式。虎爷怕是要纳你留在府中做夫人了吧?”
曼儿心事满满,一时倒也高兴不起来。
尹之又撺掇著永宁去开他的衣箱,打开来却不是宠眷的衣服,一应素色的男装,款式简单大方,一套月白银红边的对襟锦袍,配著根银丝腰带,中间嵌了块绿琥珀,边上绣了两只麒麟。
尹之看见了笑道:“这虎爷真有意思,给你的东西怎麽像是给自己弟弟的?”
永宁看了只是失神。尹之径自从箱子里翻出一堆棉帛对著永宁比划,又是内衬又是外袍,末了拿条缎带把永宁的头发一束,坐在地上叹道:“你小子不愧是个公子哥儿,穿上这身哪里像个男宠,分明是武将家的小官嘛。”
永宁站了良久,看看尹之又看看自己,把身上衣服一脱,道:“我跟你换!”
尹之大惊道:“这怎麽成?虎爷给你的,你不穿岂不又得罪他?”
永宁别开脸,咬牙道:“而今我被贬成奴,又充什麽少爷样子?他要拿我娱人,我既是这样身份,合该卖弄风月,假惺惺在人前装了正经,背後谁又把我当个人看?”
说著就去扒尹之的衣服。尹之断没有料到他会这样,一边躲一边笑道:“哎哎,不是不肯给你,你那麽瘦,我的衣服你穿了太大。再说了,把我塞进你那身衣服里,到时候我走路都别扭,万一使岔了劲,你别叫我光著屁股站在人前,我受得了,旁人还受不了呢!”
永宁说:“这衣服尺头本来松,你将就些,实在不行,躲在房里不见人就好。”
尹之见他铁了心要一意孤行,也不知是觉得有趣还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