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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梓吓坏了,忙扶住他:“胡先生,您是我的老师,怎能拜我,再说医者仁心,这都是白桑应该做的,快躺好,快躺好。”
胡先生抓着被角,老泪纵横,仿佛看着仙人一般,就那么深深地,深深地,望着花梓,仿佛听她喊他一声老师,此生便功德圆满了。
第六十九章 救我
三人正在唏嘘感叹,忽然听到有人站在院子里高声呼喊:“阿桀,阿桀,看我逮着个什么?”
花梓与祁桀立刻跑到院子里,见一皮肤黝黑的少年,正提着只狐狸,赫然站在槐树下,花梓看到那狐狸,再没心情思索到底是他的脸更黑还是白玉曦的脸更黑。
“雪球!”花梓不由分说从少年手中一把将雪球夺过来,紧紧箍在怀里,雪球也乖觉,不声不响的,依偎在她怀里。
少年心中大为不悦,嚷嚷着:“哪家的野丫头,把狐狸还我!”
祁桀立时挡在花梓面前,伸开双臂,母鸡护雏似的呵斥道:“大黑!不得无礼,这是我的小姐姐!”
被唤作大黑的少年嗤之以鼻:“还小姐姐呢,明明是丑婆娘!”
花梓立时喊道:“就你不丑,你长得真白!”
在墙头一直窥视的白玉曦忽然抿着嘴,皱了皱眉。
对面少年被噎的半个字也说不出来,气的一张脸泛着紫黑色,终于,一甩袖子扬长而去,祁桀跌跌绊绊追了出去。
花梓站在树下,头顶是槐树叶子随风起舞的沙沙声。
她抚着雪球的头,幽幽似有什么心事,细碎的日光滑落叶片,零星洒在花梓的衣角裙袂:“幸好是你,若换了别人,这地方儿我也没法呆了!”
雪球听懂了似的抬头蹭蹭她手心,花梓微微一笑,掉了一滴眼泪,只一滴。她抽了抽鼻子,伸手将泪珠拭去。
白玉曦心中一动,正欲动作,却见祁桀举着个糖人喜气洋洋跑进院门。
祁桀含笑举着糖人递到花梓手中:“大黑没追上遇到罗袖了,她瓷器烧的好,糖人做的更好,后来索性整日里专做糖人。我瞧见这个白衣黑头发的糖人像极了你,就偷来了,嘿嘿,你喜欢吗?”
花梓并未伸手去接,木在那里许久,忽然咧嘴一笑,眼睛眯成两弯月牙,小小的鼻头似乎都挂着欢喜,这个笑容美极了,她仰起头,炫耀似的:“有人送过我!”
“有这个好看吗?”祁桀不高兴的皱着眉头,不等她回话便嚷嚷道:“肯定没有这个好看!”
“那个糖人是男的,穿着黑色大氅,特别好看。手中拿着笛子……啊,不是,是埙,陶埙,吹得曲子很好听……”花梓眼中空空的,不知望向哪里,却盈满了向往。
白玉曦的眸子迅速收缩,仿佛为了敛住某处几欲喷薄而出的情绪。
“骗人!糖人怎么会吹埙,这世上没有比小姐姐更好看的人,所以我手中的定是世上最好看的糖人。”祁桀歪着头,乌黑的眸子闪着异样的光芒,格外明亮,树影在他身上微微晃动,斑驳的日光也随之轻舞。
花梓散去笑意,有些无力地喃喃道:“我喜欢他,所以……他就活了,会吹埙了。”
话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抱着雪球兀自出门去了,轻薄的裙摆扬起细密的尘土,在脚踝边的阳光中跳跃。
一片云悄悄遮住太阳,将刺眼的阳光团团围住,只留一片淡淡的白光。树下斑驳的日光霎时变得不甚清晰。
白玉曦看到她雾水弥漫的双眼,胸口翻滚的情绪带着蚀骨焚心的气势,将某处封印的记忆扯入眼眸深处,那声音清冽如甘泉,在耳畔云间激起层层细浪。
他仿佛又看见她仰着脸,满身泥浆,虚弱却坚定的说:“救救我!”
天边的乌云仿佛将远处的山峦重重掩埋,冷风携着硕大的雨点儿将大地笼成一片烟雾迷蒙,她趴在路旁的淤泥中挣扎,他没有瞧见,策马而过溅了她满脸泥浆。
黑马奔出不远,他勒住缰绳,慢慢扭转马身,黑马显然有些不悦,极力嘶鸣。
山峦之上划出一道闪电,将滚滚乌云撕裂开来。一声乍雷穿透云层,随之而来的轰隆作响仿佛贯穿大地,将一片荒野笼罩在天怒之下。
他驱马踱至她身边,动也未动,高高坐在马背上,皱着眉头瞥了一眼。
她抬起头,泥浆和着雨水顺颊而下,泥浆后隐约可见一张苍白的脸,毫无血色。
“救我!”她声音羸弱却十分坚定。
白玉曦微微侧头,斜眄着她一身污泥的衣裙,声音冷的刺骨:“我怕脏了手!”
他话一出口,不可置信的瞧见她眼中泛起笑意,慢慢蔓延到嘴角,那样狼狈凄惨的一张脸挂着笑容,何况又碰上这样阴鸷的天气,看在眼里十分别扭,甚至有些诡异。
白玉曦不由皱了皱眉。
大滴大滴的雨点连成一线,将两人笼罩的密密实实,然他穿着蓑衣,她穿着泥浆。
他盯着成线的无根之水打在她肩头,额头,睫毛,嘴唇,袖口,衣角,激起细密的微小水花儿,她似乎撑着最后一口气,站起身来,用肮脏的手擦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回头朝着几步之遥的溪水晃晃悠悠蹒跚而去。
他从未曾忘记,那日,她躺在冰冷湍急的溪水里,微微颤抖。
他翻身下马,眨眼便冲到溪水旁,盯着水中的姑娘,她稍显稚嫩的脸上依然挂着笑,原本煞白的脸色更加难看,有些微微发青,而身上的泥污,已被冲去大半。
“这下不脏了,救救我!”她声音颤抖,却透着喜悦,仿佛瞥见活下去的希望。
在浪花中间,她半合双目,盯着白玉曦,目光里透着半分的理直气壮,他一下便读懂了她的意思:你还好意思不救我吗?
她及腰的长发随着冰冷的溪水翻动跳跃,他终于开口,声音依旧没有情绪也没有温度,只短短两个字:“上马!”
花梓依然躺在溪水中,笑容放大了些,声音几乎被湍急的溪水吞噬的干干净净:“我,起不来了。”言罢,脑袋一歪,便昏了过去。
那笑容也似乎被溪水冲刷的无影无踪。
他收好回忆,见花梓抱着雪球早已步入别院,于是,纵身一跃,悄声落入梨树间,这是花梓的院落,满院梨花飘落,一地洁白似雪。。电子书下载
团团簇簇的梨花间,一条小路蜿蜒曲折,他踩在梨花上,望而止步,盯着精致的桃木门,望着镂空花纹的窗格子,望着青瓦飞檐,再难挪一步。
因为他知道,那双眼睛隔着窗子,也直直望着他!
他想,她或许不是不想逃,只是无处可逃了。
她想,终于见到他了,可是,还能往哪里逃?她久久的凝望着他,无处可逃似乎成了欢喜的因由,转眼这瞬间的欢喜却又被弥漫的恐惧吞噬殆尽。
他没有变,只是身子清减了些,眼眶微微凹陷,显得愈加深邃。
她不知道他有多少件黑袍子,总是黑的让人心底生畏,冷的让人不敢靠近。
看着他的眼,他的唇,他的头发,他的黑衣,他一向内敛持重,一向冷面冷血,仿佛什么都不在意,又仿佛什么都在意着。
他一次次发火,一次次折辱她,又一次次舍了性命助她救她,她读不懂他,如今她认为,她连品读他的资格怕是都没有了。
第七十章 陌路
满眼梨花铺开一片雪白。
忽然席地而坐,面上云淡风轻,他从容的从袖筒中取出陶埙,幽幽吹起曲子。
他的眼,仿佛将夜幕的星光揉碎盈满双眸,她从未见过他这样的眼神,透着隐隐的热切。
悠扬的曲调像滴滴春水落入心田,她想起眼睛看不见时每一个孤独相守的夜晚,竟好像做了一场梦,一场宁静压抑却舍不得放手的梦。
她定了定神,一把推开门,一片梨花瓣儿飘然落到肩膀上。
“公子可是迷路了?”她一面脸庞笑靥如花,一面脸庞却横着两道丑陋的伤疤。
白玉曦站起身:“非要如此?”
她心头一冷,自己已是这副尊容,他竟依然一副终年不化的模样。
“白桑并不认得公子。”她话一出口恨不得咬断自己的舌头,白桑,摆明了取白玉曦的白,曾经家里那棵大桑树的桑。
可转念一想,无妨,即使她想出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名字,他也不会相信是自己认错了人,她所了解的白玉曦,向来有着精准的判断力和不为所动的固执。
“许多人牵挂你,”白玉曦上前一步,忽然盯住她眼睛,痛苦地皱紧了眉头:“尤其是我!”
花梓的笑容霎时僵在脸上,双眸蒙了层水雾,眼看着大滴的眼泪便要滴落,她倏然转身,清风乍起,她肩上的披帛在半空划出一个美好的弧度。
“望公子自重,不要在此滞留,被人瞧见对你我都不好,白桑告辞。”
那滴眼泪倏然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