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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王耕昌答应着退出去。在他而言,如今之计是赶快找几个仆妇来伺候着受伤的女子,王妃是多尊贵的人啊,哪儿能让她干这种事儿?!
第57章 残身心弱女惊仇恨
天有些阴沉,连空气都湿漉漉的,从帐底偷溜进来的风带着几分寒意,碧落倚在另一边的榻上,闭着眼睛打盹儿。黛玉坐在床边为床上昏迷的女子掖了掖衣角,借着飘摇的烛火低头看去。榻边的暗影里一株野草在风中战栗,倔强地往上生长着,渴求着阳光雨露,不愿随风偃去。
黛玉抬头望向眉宇含愁、面带苦色的榻上人,握紧她冰凉的手:只要走过惨淡的秋境,便可以迎来暖熏的春信。到那时,不再为谁盛开,也不再为谁凋零,但求随心所欲的心情。
“呃......”干裂的薄唇微启,轻轻翕合。柳眉紧皱,一双杏眼缓缓睁开。她直愣愣地看向帐顶,微微动了一下身体。“呃!”痛苦地低叫,朦胧的睡眼陡然清澈起来。娇颜惨白,云鬓散乱,她惊恐不定地掀开薄被低头一瞧,亮眸陡然失去了焦距,奔涌而出的清泪冲刷了仅有的几丝生气,眼中没有一丝表情。
“平儿。”俯身对视,那双美目里空洞的看不到底。
“是你吗?”黛玉摇了摇她的肩膀。四野悄然,凄风厉厉,仿佛置身无人的坟地。她好似被抽光了魂魄,躺在黛玉面前的不过是一具空壳。
就这样静静的凝视,不知过了多久,杏眼中闪过一丝狠色,她直起身不顾一切地向塌角撞去,又哀又怒。
“就这点出息?!”黛玉忿忿地大叫,声音在屋子里回荡,“怎么?在埋怨我为何救你?在怨天怨地怎么没让你当场死去?”
“主子!”碧落忙上前来,帮着黛玉把平儿搀扶起来,又转头劝道:“主子切莫生气,切莫生气,万一气坏了身子,王爷可饶不了我们。”
黛玉对碧落不理不睬,继续怒骂:“白桦林里还有四具尸体。”平儿雪白的身体微颤,“不管原来如何荣华富贵,如今你跟着他们,他们应该是你的亲人吧?!血海深仇在身,而你却要舍弃亲人奢望的生命。若是真念着他们,就勇敢的活下去,用双手埋葬仇人的明天,埋葬自己耻辱的记忆。若因身受凌辱而自尽,那我就清楚的告诉你。”冷哼一声,说出近乎残忍的一句话,“平儿,你这是在逃避!”她半转身,一脸泪痕,惊异掩盖了眼中的绝望,愣怔在那里。
“想死还不容易!”黛玉从怀里拿出一把短小的匕首,扔到她身前,“要抹脖子,我决不拦你,省得要死要活的看着烦心!”帐外草声涩涩,塌下凄风萧萧。湿气透过窗纱吹进来,令人烦躁不安。
黛玉静静地看着她,等她转念,等她求生,等她决定。
平儿拽起衣袍遮住裸体,纤细柔美的五指颤颤伸直。微僵,终是选择了黄泉路吗?藕臂轻举,锋利的匕首闪着冷光隐射在她的脸上,为那双楚楚动人的泪眸染上了一抹坚定。
“啊!”惨唳惊心,银练乍起。黛玉哀叹一声合上眼,普天之下,失贞的女人总逃不开这样的命?唰地一下,并没有血液喷溢的细声,黛玉诧然睁眼一瞧,一把青丝飘落在地。
她棒着销魂,裹紧外袍匍匐在榻上:“多谢王妃救我性命,多谢王妃几句话将我点醒!”
黛玉欣慰地点了点头:“你能想明白就好,不必谢我。”收回那把短小的匕首,依然放在怀里,那是水溶给自己的防身之物,是不能轻易丢开的。
“你怎么会在这里出现?难道不知时逢战乱,不该四处走动?”黛玉平复了心情,又坐在床边,看着满脸泪痕的平儿。自从宁荣二府抄家,她再也没有这些人的消息,此时乍见,恍如梦里。
她蜷缩身体,将每一寸肌肤都裹在衣袍里,愣愣开口,声音破碎:“当日抄家,被发卖,原是被一个乡绅买去,给他的儿子做妾,平平稳稳的过了两年日子,后听说王妃的事情,奴婢还时常感叹。上个月夫主病逝,我带着年幼的少爷准备去嘉城投奔他的姑姑。可到了城里才得知,姑奶奶前些天刚刚病去,姑父一家也不愿收留我姐弟。于是便准备打道回府,再图后路。”
平儿泪珠结雨,丁香含愁,星眸流火,柳眉倒竖,“今日午后我们一行刚路过城外的林地,就窜出来一伙贼人,他们......他们......”樱唇被生生咬破,鲜红色血滴为暗夜添上了一抹诡异的艳色。她发泄似的以额敲榻,短了半截的秀发覆盖在脸上,让我看不清面容,只能听见压抑的抽泣。
秋夜,惨戾。
声声戚戚,到天明。
黄泉两隔泪凄凉,何惧风刃剪寒霜。
待到秋逝冬去后,春雨淡染一技香。
“王妃,王爷回来了,请您到前面书房。”外边一声冷清的回话,似乎不带任何感情色彩。不用问,黛玉也知道这是三筝的声音。
“我知道了。”黛玉点点头,看了看碧落,“你找一套衣服来,给平姑娘换上。”
碧落答应着下去,不多时便拿了一套自己的半新不旧的衣衫来,不好意思的笑道:“主子的衣衫奴婢不敢乱动,奴婢乃是习武之人,也穿不惯那些长裙宽袖的衣裳,只这一身倒还罢了。”
黛玉回头看时,见碧落手中棒着一套湖绿色衣裙,点点头叹道:“你们两个的身量也对,先凑合着穿上吧。”
平儿方颤颤巍巍的起身,在碧落的帮助下换好了衣衫,红着眼圈儿,等黛玉的吩咐。
“你跟我去见王爷,也好让王爷派人帮你安葬家人。”黛玉对平儿怜悯的很,但此时乃是行军打仗的特殊时期,有些事情还是不能瞒过水溶。
步出房门方才发现,空中已然飘起了细雨。淅淅沥沥,青砖地面上都汪起了水渍。碧落忙拿过一把油纸伞来,撑在黛玉头顶,身后的平儿却不在意,只跟在黛玉身后,冒雨而行,任凭雨丝打湿她的脸,而她却仿若没有知觉一般。
三人一路转股蜿蜒的夹道,进了守备府的书房。门口的侍卫一个个把好奇的目光投在平儿的身上,好像是看着一个怪人。黛玉微微侧目,方看见平儿半短的乌发披在肩头,被雨丝打的半湿,湖绿色的衣衫肩头湿了一片,看上去越发楚楚可怜。
“随我进来吧。王爷面前不怎么好说话,不过王爷虽然冷漠,但心底善良,你放心就是。”黛玉再次从心底暗叹,碧落已经打起帘子,黛玉方抬脚入内,平儿略一迟疑,亦低头跟上。
水溶一身玄色长袍,直直望向黛玉身后,沉默不语,目若寒星。
黛玉偏身一指,慢声介绍:“这位就是昨夜王耕昌救的那位郝姑娘。”
平儿偷看了一眼水溶,微微向后撤了一步,福了福,并没有说话。
水溶靠在长椅上,深不见底的瞳眸微微一瞥,审视的目光快速扫过平儿微惧的俏脸,嘴角刮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玉儿跟这位姑娘认识?”
“她原是荣国府的人,也算是旧相识了。”黛玉点点头,又怜惜的看了平儿一眼。
“军令如山,水氏大营不染红粉。”黛玉闻言微惊,急欲开口,忽见水溶肃肃的睨视,“姑娘家住何方,本王可派人将你护送回去。”
平儿纤身微颤,哑哑低应:“小女子家破人亡、苟且存世,多谢王爷好意,待平儿殓葬了亲人便自行离开,决不破坏军令。”语调虽软,却透出不屈。
水溶眉梢微动,微微颔首,扬声叫道:“水韵!”
“将军。”一名清秀的士兵走进帐里。
水溶挥了挥衣袖:“带这位姑娘出去安葬家人吧。”
“是!”
“多谢王爷。”平儿微微屈膝,柔柔地看了看黛玉一眼,又俯身深深一福,“王妃保重。”然后翩然离去。
“玉儿。”水溶声音低沉,“以后切不可和路不明的人走的这么近,谨记。”
虽然这样有些不通人情,但是行军打仗来不得半点松懈,黛玉知道自己身份特殊,越发应该谨慎小心,只得轻轻地叹了口气,无奈应声:“王爷说的是,妾身记住了。”
“怎么,不高兴了?”水溶摆摆手,碧落忙转身退下,屋子里便只剩了水溶和黛玉二人。
“不敢,军令如山,王爷自己尚且自律,何况妾身?”黛玉淡淡一笑,眼睛里却带着不满。毕竟自己和平儿原来一起生活过几年,她的为人也令人可怜。如今又遭了这样的事情,能不能活下去尚且是未知,水溶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