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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天没亮,只要她闭上眼睛,一切就都不是真的。可惜,不管她多努力,眼皮就是合不上。
“多铎怎么会染上天花的?”几天前,当她被范文程硬拖着送回来时她一脸悲愤的坐在自家花厅里问他。
多铎死的太突然了,短短半个月没见,再见面时竟然就是送他走完人生最后一段路。她怎么也不相信,那个健康的一塌糊涂的多铎就这么轻易的走了,她严重怀疑有人暗中作祟。
“路过获鹿(今石家庄)的时候染上的。当时没在意,没过两天,十五爷忽然发病,高烧不退,神智不清,随从兵士马上抬着他掉头朝回赶。可是天花是无药可医的,就算赶回京里,御医们也都是束手无策。”
沉默半晌,范文程才抬起头对上苗喵喵恨恨的视线说道。瞒是瞒不住的,只好掐头去尾说个大概,但愿这丫头别往深处想。
“他去那里干嘛!”拳头重重的捶在桌子上。连她这个整天窝在府里的人都知道获鹿如今是天花肆虐,多少人离乡背井,就是为了躲避这场比瘟疫还厉害的灾祸。
他到好,还上赶子往前凑合,别人都绕路走偏他要去找死,如今可好,得偿所愿了,这家伙非要用这种方式去证明,他在别人心里有多重要吗?
范文程没回答她,低着头,手指来回抚摩着面前的茶碗。要他怎么说,说十五爷是想把十四爷给换回来好让十四爷陪着你?说十五爷太担心十四爷的身子所以没有绕路? 如果把这些话说出来,这丫头的反应他无法想象。
曾经他也以为是有人暗下毒手,所以还可以让气愤压过悲痛。但后来问了送十五爷回来的兵士,他忽然间很厌恶自己,假如那天他没拉着十五爷来看这丫头,是不是一切都不会发生呢?
“范先生,获鹿是去大同的必经之路吧”盯着沉默不语的范文程片刻苗喵喵缓缓的问出一句话,原本放在桌子上的手背到了身后。
多少年的朋友了,他的沉默代表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事情与她有关。她怎么忘了,小多这次征的是大同。
“嗯”如果可以,他真不想应声,但窒闷的沉寂压的他有些喘不上气儿。
这丫头的语气平稳,声音如常,但即使不用看她的表情他也能感受到由她心里透出来的冷气儿。唉。。。。。怎么这时候她就不能糊涂一下呢。范文程知道,如果他不应声,屋里弥漫的巨大哀伤会压死他,只得轻轻的应了一声。
“我累了,范先生请自便”把范文程撇在前厅,苗喵喵脚步飞快的朝寝楼跑。
怎么会这样?真应了豪格的话,她就是一个扫帚星,而且还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扫帚星,很大的那种。
她就是个王八蛋,坏胚子,自私自利的超级小人。她有什么资格做多铎的朋友,她有什么资格为多铎的死悲伤。
没有她,豪格不会死,多铎不会死,小多也不会把身体给累垮了。自己觉得自己不错其实她就是个垃圾,早在她来到这里的时候小多就不该留她这个祸害在身边,就该一脚把她踹开任她自生自灭。
重重的甩上寝楼的门,任追过来的范文程在门外喊破喉咙,苗喵喵只靠在门上没半点回应。门外的声音远去,苗喵喵顺着门板滑坐到地上。
她他妈的就是个白痴,明知道多铎什么性子还冲他吼些乱七八糟的话。一想到再也看不到那张傲气的脸,她就觉得呼吸困难,心缩成一团。因为这一切,都是因为她的一句话。
一想起多铎老婆那张端庄却没半点活气儿的脸她就想抽自己俩嘴巴,她害的一个女人失去了丈夫,害的几个小孩没了阿玛,她有什么脸哭,有什么脸说跟多铎是一头的。
月亮升起,落下,东方一抹金光迸出耀眼光芒,新的一天开始了。可坐在地上的人依旧一动不动的瞪着一块玉佩傻笑。
这是那年多铎送给她的,也是她唯一拥有的与他有关的东西。瞧着它,就好象瞧见多铎那年略带稚气的脸,冲着她露出一嘴白牙,抢了她的鸡腿,赔给她这块玉佩。
太阳越升越高屋内越来越亮,门外的人在说些什么她听不到但这刺眼的阳光却让她十分的讨厌。
当阳光透过窗子爬到她脸上时,她终于动了。疯了一样跳起来跑到床边,扯过所有的棉被,拼命的把窗子堵了个严实,直到一点光亮都透不进来,直到屋子又恢复漆黑一片。
黑暗中,她咧嘴一笑,然后朝空荡荡的床上一躺。多铎,天没亮哦,所以一切都是梦对不对?
那天后,只要有人想把被子给扯下来,就算前刻还是死尸这一刻马上就变成个杀人魔。就算后来已经虚弱的站都站不起来,她还是会把手边能扔的东西都撇过去砸人。搞的谁也不敢去动那窗子。
寂静漆黑的房间连丁点声音都没有,所以她的呼吸声显得格外沉重。嘴唇干的已经暴了皮,几日的颗米未进让她瘦了一圈。可她什么感觉也没有,不饿,不渴。
原来生命不过就是用这一次次的呼吸来证明的,一口气在,他可以对你笑,对你哭。一口气没了,从今后,纵使你多么的想念也都别想再见他一面。
吱哑一声,寝楼的门给人推开,缓慢的脚步几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的走进来。紧蹙眉头看着床上这个活尸体,几不可闻的叹息声轻轻滑出唇畔。
早知道这丫头会伤心却没想到会伤心成这样,假如把白天变成夜晚能逃避悲伤那他绝对任由她去。但瞧她现在这副样子,分明就是连想逃都没有心力,这样下去,她只会去给小十五陪葬,这是他不允许的。所以快步走到窗前把棉被给统统扯下来,瞬间涌入的光亮让床上的苗喵喵浑身一震。
“滚出去”吃力的吐出几个字,手边已经没有东西可丢了。是谁这么坏,非要她面对残酷的事实。
“哪有妻子这样对丈夫说话的”床上的被人抱起来拥入温暖的怀抱,泉水一样清澈的声音响起。
“小多?”始终一动不动的眼珠子终于转了转却觉得涩涩的。眼睛好痛,视线很模糊,只瞧的见依稀有道很心疼的眼光落在她脸上,空白的脑袋因为那轻柔的声音而恢复运转。
“是我,丫头,我现在回来给你靠,所以别再自己一个人扛了好吗?”轻抚她的发,也一下一下梳理着她的悲伤。
多尔衮满眼的疼惜里还夹着深深的自责,表面越坚强的人内心就越脆弱,太多的悲伤把她压垮了。假如他能再快点回来,他的丫头是不是就不会是现在这副模样。
“小多。。。。对不起。。。。。”好象所有悲伤都找到了宣泄口,一瞬间,一直干涩的眼睛终于有泪水涌出来了。
对不起啊,要不是我的任性,我的自私,多铎就不会死。是我害死他的,你骂我吧!我就是猪头对不对,不知道有些话可以杀人于无形。我笨,我蠢,所以害的你失去最亲的人,以后咱们再也看不到多铎了,看不到了啊!
“来,先喝口水,饿不饿?我已经叫人端了稀饭过来。现在你最该做的不是说什么对不起,而是喝水,吃饭,然后好好睡一觉”边轻轻拍抚她的背,边腾出一只手端过床边案几上的茶碗送到她嘴边。
“我不要睡觉!”想大声抗议,她不想睡醒起来后连小多也失去,她害怕再睁开眼睛时她的世界彻底毁灭。但是出口的声音沙哑微弱的几乎让人听不真切,她的体力早就透支了。
“爷”多尔衮刚想安抚,门外有人唤道。
“进来。。。。。出去吧”进来的人锦月,手里端着碗粥。原想上前去喂苗喵喵吃的,也好回去告诉她家相公大姐的情况,却被多尔衮给半途拦截后给谴下去了。
“好,不睡觉,那总该吃饭吧。不然看你这么憔悴,为夫我一着急,一上火,一心疼的也旧病复发可就热闹了”舀起碗里的粥细细的吹凉后喂给她吃,见她眉头紧蹙,连忙连哄带吓的说道。
“我吃,我吃”此时的苗喵喵给人的感觉就象是只小兔子,胆子特别的小,别人一吓唬就什么都答应。
“这么脏,几天没沐浴了?”一碗粥都喂完用了还不到一刻钟的光景,苗喵喵几乎没歇气儿的吃。多尔衮脸上没什么心里却心疼的要命。
小十五的死对这丫头的打击太大了,让她现在整个人都处在极度不安中。没别的办法,只有慢慢转开她的心思了。
“乖了,不然为夫的我怎么跟你同床共枕啊,那就只有去睡书房了”见到苗喵喵不吭声又开始盯着手里的玉佩发呆,多尔衮只好再次吓唬她。
“我洗,我洗”小白兔赶紧点头连忙就要起身下床。怎么能让他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内!谁知道这次离开了,下次再见到时会不会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