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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额前的青筋隐现,眸底寒意让人霎时如坠冰窟,压抑良久,愤而收手大步离开,金漆蟠龙柱上赫然留下血迹点点,触目惊心。
锦瑟无端五十弦(3)
一步一步缓缓走回大殿,脚下虚浮,像是踩在棉花堆上。
迎着深沉的夜幕自嘲一笑,我都对他说了些什么?他说如我所愿,是要痛下狠心动手了吗?如此也罢。
此前只知静观其变,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然而一味步步后退,到得最后只会无路可退。世事如棋局,善奕者谋势。也该是时候化被动为主动了。
心念辗转起伏,脑中犹如翻江倒海,苦思冥想之时,难免瞻前顾后,杯弓蛇影,不知不觉间竟来到宣武帝的榻前。
荆远见我面白如雪,恍恍惚惚,不由分说上前伸指扣住我的右手关脉,片刻,蹙眉斥道,“你再这样不眠不休下去,当真是不想活了吗?”
说这话时,他不自觉地加重了手上力道,面上饱含忧急。我怔怔抬眸看他,像是充耳未闻,望了望他身后正自熟睡的宣武帝,猛然想起了什么,喃道,“兵符……”
“什么?”荆远微微一愣,心下越觉担忧,在他的眼里,我只怕已经入了魔,再也非寻常药可解了。
忽而抿唇正色不答他,抽手唤来李亭海,窗前一番密语切切,叮咛嘱托,李亭海便急急领命而出。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殿门处,我深深叹一口气,命他秘密出宫找一个人,兵符交到那人手上,或许才最为稳妥。
“启禀王妃。”
李亭海的心腹小太监忽然闪身在了窗下,“定州信使马不停蹄三日三夜送来加急军报,来人正在致远殿候着!”
闻言大震,眼前竟是一黑。加急军报么,难道漓天烬在滇南出了事?这个念头刚一生出,就已冷汗涔涔,夜风一吹,遍体生凉。
一脚刚踏进致远殿,便见一人面带倦色候于一旁,布衣蒙尘,其貌不扬,然而其人骨格清奇,立定姿势挺拔,一看便知乃是长期练武所致。
见他俯身就要下拜,我猛一挥袖,“免了,快将军报呈上来!”
那人抬眸瞥一眼我身后的小太监,微微皱眉,像是有难言之隐。这一眼却只叫我更加心生惊疑,急忙回头将人遣退,之后更亲自关上致远殿殿门,这才强自镇定,回身冷冷望向他,“说吧,定州到底怎样了?”
话音刚落,竟见他抬手在面上一拂,立时换了一张面孔,前一刻还是个容貌平凡无奇的军中信使,不过须臾,竟变成了个俊眉朗目的潇洒少年郎。
我掩唇惊呼,简直不敢相信目中所见,泪水汹涌直冲进眼眶,“萧……萧綦?怎么会是你,你不是代他督粮南下了么?为什么你……为什么……”
斜月沉沉藏海雾
萧綦肃容,缓缓举步上前,压抑着沉声道,“末将奉七殿下的命令火速赶回京城。王爷奉旨督运的这批粮草中有一部分被人暗中动了手脚,军中少数几名将士用过以后当即胃肠翻绞,腹泻不止,军医初步诊断疑为中毒,随即用药医治。哪知一夜之间,与他们同帐的其他将士纷纷病倒,先是高热,继而惊厥,之后昏迷不醒,军医大多束手无策,已有数人相继死去。他们死前全身长满鲜红皮疹,伴有脓血,死后尸身遍布瘀斑,呈紫黑色……”
听他开口一一道来,面上白了再白,目中渐生凌厉,忽然冷笑一声,将他打断,“是疫病!”
萧綦蹙眉点头,“南疆酷热,疫情一触即发,如今隔离大帐里挤得满满当当,药材一时紧缺,就连军医们也自顾不暇,他们当中已有两人先后病倒,如今人事不知,再这样拖下去,军心必乱!若是定州的悍匪蛮夷趁机生乱,大军必吃败仗!”
“好,好一计一箭双雕!我果然低估你了,你竟然下得了手!”
抬眸望向他身后的一片虚空,冷冷笑着点头称赞,眼底寒意如霜,浓浓杀气透衣而出,狠戾如刀,直看得面前人陡然惊惧,怔愕不已。
“王妃的意思……”
惊怒之余,暗思前因后果,待得一条一条逐渐理清,心中再难压抑,不由得勃然大怒,眸底霎时如过激浪,瞬息万变。
原来他早在漓天颀奉旨南下之时就已动手。
那批药材军粮皆由国库调拨出来,漓天颀督办时就算每包都打开来查看,也难保押运的途中被人暗施毒手。往年军粮送至边关驻防地时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掺假,最坏也不过是将糟糠混在其中,以次充好,经手人将掉包得来的一等军粮转卖出去,以此牟利。
这样贪图蝇头小利的人又怎会大胆到敢在军粮中下毒?
漓天烬的平乱大军一旦因为有人中毒而引发瘟疫,滇南气候恶劣,疫情必然凶猛,大军难以抵挡之际,结局只有惨败。趁此机会,下毒一事定将于此时被揭发出来,负责督运粮草的漓天颀如何能够逃脱干系?
而暗中操控这一切的人必定非常了解宣武帝素来最忌讳兄弟间的明争暗斗,一旦让宣武帝知道漓天颀对自己一母所出的胞弟亦能狠下杀手,叫他怎能轻易放过他!
暗下杀手再嫁祸给他人,箭一发而双贯,此计毒辣之极,怎不令我齿寒?
想到此处,越发怒极难忍,面上青白一片,“此事除去你我,锦都可有第三个人知晓?”
萧綦抿唇摇头,“我此番易容回京便是为此,七殿下深知王爷碰也没碰那批军粮,朝中根本有人难容他们兄弟,想要一石二鸟!想到这点时殿下已经明白,他与王爷都不在锦都,玄畿宫里不日必生异端,当即命我数百里加急不分昼夜火速回京打探情况,如果情况属实,他好安排大军早作准备……”
心中微一揪紧,我一连串颤声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他还想着宫里!七殿下他自己没事么?军中药材还能坚持多久?眼下军心如何?定州的局势呢?”
斜月沉沉藏海雾(2)
萧綦正色道:“王妃勿需担心,殿下暂时一切都好!如今定州军心虽有震动,好在殿下威名素著,深得将士们的敬仰与爱戴,军中爆发瘟疫以来,他曾数度亲往隔离大帐探视病员,以身犯险,毫不避忌,将士们都非常感动!滇南各个蛮夷部族先前屡吃败仗,慑于圣朝军威不敢有所妄动,此刻恐怕个个都在暗处冷眼观望,静待时机。至于军中的药材储备……末将猜测最多也只能维持七天左右!”
“七天?!”心内悚然一惊,七天过后会怎样?尸横遍野,白骨成丘?我不敢想象。
那人料定此事隐瞒不得,以数十万将士的性命为重,漓天烬唯有向朝廷奏请追加药材以解燃眉之急,否则别无他法。一旦疫情布告天下,再借好事之人的口将下毒一事揭发出来,漓天颀便在劫难逃。
落子步步见血,这一局棋,他不顾念手足亲情,下手狠绝,更不惜拿数十万条人命当赌注,你既不义,我便无情!
思及此,抬眸沉沉看他,“此事暂且按压不发!朝中绝不能有第三个人知道!他以为这么做真的能将人逼入绝境么?未免也太过自负了!”
萧綦微一愣怔,“征调药材免不了要跟户部的人打交道,如何瞒得过去?殿下与王妃的想法一致,本想瞒住朝廷暗中动用他的积蓄一搏,奈何军中所需药材数目极大,就算他倾囊而出,亦还远远不够。眼下若没有朝廷的援助,大军恐怕……”
“身为皇子,殿下怎会不了解皇上?他生性多疑,好猜忌,最是反感兄弟反目阋墙,就算能勉强令他相信王爷是受人陷害,然而死罪可免,渎职之罪难逃!更何况……”语声一窒,我压抑着低道,“殿下虽知皇上身在病中,却不知他如今已是祸福难料,凭我一人之力渐渐难敌众口,那人既然下了狠心,还会一而再再而三地下重手!”
萧綦大惊,“先前朝中火漆传书说皇上小病休养一个月,期间帝师理政,原来……”
我肃容,冲他轻轻点头,心口隐隐作痛,呼吸钝重,一股郁气凝于胸间再难抒发。
他哪里知道我要应对的根本远远不止那人一个,身边的人都在逼我,逼我做出选择,他们各有所谋,不过拿我当做棋子,从来都是。只可惜我偏不愿依他们所想,我命由我而不由人!
“因为见不到皇上,大臣们一直猜疑重重,朝中局势微妙异常,如今若再捅破此事,各方闹将起来,皇上还不出来坐镇决断的话,不就恰好印证了他们先前的猜测:当今皇上并非微恙,而是病重!若被他们知晓一切,你以为那人会让太子顺利登基么?有人动手就有人抵抗,有人抵抗就有人伤亡,有人伤亡就有人臣服,有人臣服就有人得势,这一场仗过后,玄畿宫内必然血流成河!江山易主,改朝换代,天下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