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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笑什么?”
“我笑你就算得到了我的身子,也一辈子得不到我的心!我到死的那一刻都会恨你入骨!这份恨意会一直随我埋进棺材,下一世投胎为人,我依旧会恨你入骨,生生世世,你休想我会爱上你!”唇角轻勾,竟是一抹从未有过的妖娆笑意,恨到极致,人会变得疯狂,这句话,我是彻彻底底地相信了。
“为什么?我对你的心难道还不够真吗?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憎恨我,厌弃我,为什么?!你就这么爱他?他弃你如草芥,这样的男人有哪一点值得你爱?!”
穆勒冲着我厉声嘶吼,眼眸赤红,狂暴如狮,他伸手狠艰掐住我下颔,痛苦地发问,继而将脸埋进我脖颈,在我的耳畔哀鸣如一头受了伤的野兽,“我恨不能亲手杀了他!”
“那么我会亲手杀了你,而后随他而去!”
窗外的天空,残阳如旧,血般鲜红,和漓天顺鲜衣怒马离开的时候一个模样。
穆勒绝望地压在我身上,却又小心翼翼避开我的小腹,双臂死死扣住我双肩,十指修长,力道大得仿佛就快要戳进我的臂膀。
“他活不长了……所以……你必须留在我身边……”
如遭雷殛。
心底像是被陡然凿出一个巨大而无法填补的窟窿,我失神地侧眸冲他笑笑,“你在说什么?谁活不长了?”
穆勒抬起头看我,眼眸幽连,如一泓冰潭,令我不寒而栗,他用力闭了闭眼,像是下定决心一般,倏地硬声道:“漓天颀……他活不长了……”
像是猛然被一盆冰水兜头淋至脚后跟,全身无一处不冷得发缠,我不顾右腕上的伤,用尽浑身力气,猛地将他推至一旁,厉声喝道,“你胡说!我方才明明看见他,他活得好好的,他……他还是以前的样子,你骗人!”
穆勒一把按住我肩膀,“你听我说!我的汗位是怎样被默托夺去的你应该知道,全拜他所赐!他便是在王庭与默托做交易时被默托种了血蛊,无药可解。这种血蛊与你过去身上所中的那种并不一样,不能以血诱蛊,并且只对男子有效,中此血蛊之人只要在事后的两个时辰之内与女子交媾,将蛊虫过渡到她身上,便会没事,若是过了两个时辰,那便…… ”
“便怎样?”
面孔煞白,不含一丝血色,我死死盯着他,不曾眨一下眼眸。他说得每一句话都好像一把钝了口的尖刀狠狠剜在我的脸上,身上,刺得到处血肉模糊,痛得锥心刺骨。
“药石无灵……那些蛊虫会渐渐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以吸食他的鲜血骨髓为生……它们每半个月出来活动一次,其余时间蛰居在他体内。也就是说,漓天颀每半个月便要忍受一次蚀血蚀髓的剧痛煎熬,可以说,这种痛苦比之‘雾夕幽昙’更有过之而无不及。直到七七四十九次以后,他便会血尽髓尽而亡……”
我异常安静地听他说话,一言不发,神思飘渺,恍若未闻。
忽地怔怔开口,“那默托为什么要这样对他?他又为何不曾躲过一劫?与女子……便能……便能救他,他为什么不去?他怎么这么傻,我若知道又怎会拦着他怎会怪他……”
嘴唇像是被咬破了,铁锈的腥昧蔓延在唇齿之间,胃里陡然一阵翻腾,猛地扑至床边直吐至昏天暗地,这一次,除了猩红的血,我再也呕不出什么来。
穆勒大惊,将我扳过身来,急道,“你怎么样?我派人去请大夫!”
说着便欲起身,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袖,指节攥得发紫,低头喘着粗气,“我没事,我自己便是大夫。你不要走,告诉我,默托为什么要加害他?为什么……”
穆勒定定看我,良久,方低声道,“王叔多疑,一开始并不相信颀王,便当着他的面在酒里下了盅虫,让他把酒喝下去,说只要他当着所有人的面喝下去,他便信他。颀王当时想也不想 一饮而尽……王叔自然对他深信不疑,便答应与他共谋,却没在第一时间告诉他解蛊的办法,而是把这办法悄悄告诉他带来的一个女人,这个女人想必你也知道了,便是慕瑬嫣。”
我蓦地抬头,一叠声急道,“那他应该解蛊了,不是吗,他与慕瑬嫣不是已经……慕瑬嫣还怀了他的骨内,是不是?你告诉我……告诉我他没事,好不好,求求你……”
全身的力气像是在一瞬间被抽空殆尽,这几个月以来的所有记忆开始在脑海里高速交汇,瞬间编织成一张巨大而繁杂的网,将我密密缚住,这张网上的每一根细丝都深深勒入我皮肤,像要在一瞬间将我分解为无数的碎片。
他骗我,从他回来的那一天起便在骗我,他骗我误会他,骗我离开他,他宁愿我恨他也不要我为他而伤心,他怎么可以这样自私?怎么可以这样残忍地对我,怎么可以!
“慕瑬嫣肚子里的孩子……不是他的,是……默托的……”
“默托的……是默托的……不是他的……为什么不是他的……”
泪水一颗一颗滴落胸前,榻上,心上的那个窟窿,空空荡荡,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剩下了。
穆勒忽地攫住我双肩,轻轻摇晃,“你清醒一些,早知如此我便不告诉你了!抓慕瑬嫣回来是为了在万不得已时用她肚子里的孩子要挟默托,默托年近五旬至今膝下还没有一个男丁,他抢占了我的汗位,眼下必定会在子嗣的事情上着急,我说慕瑬嫣的骨肉是一张王牌,便是这个意思,并不是为了对付漓天颀,你从一开始就误会我了!自从知道这个消息,我一想得就只有你一个人,清,他如今连自己都顾不上了又怎能保护得了你?”
我一把狠狠将他推开,泪流满面,失声哭道,“那么领兵的事又是为何?为什么偏偏要派他去?你们到底想干什么?”
穆勒面上露出难色,些微不忍地看我,良久,方道,“领兵的事是他自己亲自在太子面前请命……”
“你胡说!我不相信你,你是骗我的!”伸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他说什么我都不会相信,大哥若是知道他的情况,绝不可能放他走的,“你们想害他,你们根本就不想他回来 对不对?”
穆勒猛地钳住我下颌,五指施力,迫使我仰面看他,在看到我已然惨白无人色的脸时,手腕不由得一震,面上露出无尽的怜惜,“别哭了,事已至此,我们谁都没有办法救他……”
底下的话我一句也听不见了,喉间的腥甜气息一阵强似一阵,胸间大恸如刀绞一般,五脏六腑无一处不痛地蚀骨。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静静!”
拂袖冷冷指向门口,看也不看他一眼,浑身的力气都已被耗尽一般,精疲力竭。
穆勒什么时候离开的,我不知道,却在恍惚间像是听到有人在我的耳畔低低呼唤着,“清儿,清儿……”
我点点头,哽咽着“嗯”了一声,泪珠大滴大滴滚落面颊。
二哥,我听见了,你快回来好不好,你不要清儿了么?你丢下清儿再也不管了么?
“清儿,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欺骗了你,那将会是一个善意的谎言,你只需明白,我爱你,这一辈子,下一辈子,下下一辈子,下下下一辈子……我漓天颀都只会爱你项蔓清一个人!”
我不管它是不是善意的,你骗了我就是骗了我!
终于明白为何那几日见到你时总是觉得你的面色有些苍白,终于明白为何你回来以后总是压抑自己有意无意地躲我,你知道我学过医,你是怕我在拥抱你的时候无意间发现你身上的异样,对么?你看着魏如萱根狠打我那一巴掌时,心里也一定跟我一样的痛,对么?母后的死,其实你并不恨我,你只是想用这样的方式硬生生拉开我们之间的距离,对么?
你怎么可以这样傻,就算慕瑬嫣告诉你,你同她在一起能够解你身上的蛊毒,你宁愿冒着生命的危险也不相信她不碰他,只是因为我么?你是那个白衣冷血,眉目无情的颀王啊,怎能为了我,而一个人承受那样多?
师傅说得对,你这个人啊,不爱则已,一爱就焚天灭地。
二哥,你回来好么?你还不知道,我们已经有小宝宝了呢,你要当爹爹了,开心吗?你还忍心丢下我们两个孤苦无依么?
翠叠画屏山隐隐
穆勒再来我的房间,我已能将所有的悲伤掩盖得不留丝毫痕迹,素衣广袖,眉目淡静,我看起来,依旧和过去一样,没有任何差别。
他自然不会明白漓天颀为我所做的点点滴滴,也不会明白我心中真正在想些什么,我更加不会告诉穆勒,不久的以后,我将会带着宝宝去寻回我的那个他。
“我要随你去大漠。”
阳光明媚的午后,清风,落花,一切美好得就像一幅淡彩的水墨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