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抬眸怔怔望向穆勒,面色苍白,像是转瞬间失去了魂魄。穆勒要对付他,我该怎么办,明明说好了要把一切都放下,为什么直到现在还是满心都牵挂着他?
“愣什么?还不快走!”那名黑衣侍卫不耐烦地催促我,伸手猛推一把我右肩。接连的刺杀失败,他显然已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能立时除之而后快。'。3uww。'“之前在篱门前你明明跟我说过话,这会又装什么哑巴!”
本已麻木了的右手手腕在他大力推搡之下骤地剧痛,骨肉相摩擦的恐怖声响清晰入耳,手腕处像是被生生撕裂开来一般,我再也忍不住“啊”地痛叫出声。
声音在半空里戛然而止,我死死咬住下唇,忍痛骇然望向穆勒,剧痛来得太过突然,那一瞬间除了惨叫,脑中根本再也想不到其他。
泣尽风前夜雨铃
穆勒一双修长浓眉猛地蹙起,目中一道寒芒瞬息闪过,目光深沉落在我的脸上。他不说话,面容冷硬,直直盯着我,良久才冷冷吐出一个字,“走!”
转身不再看我,却对身旁那名侍卫一声令下,“出城以前先找个大夫为他接骨。”
听见大走两个字,我惊得浑身一颤,想也不想便去扯他的袍袖,穆勒一僵,回头冷道,“怎么,死都不肯说话也就罢了,连自己的手也不想要了吗?”
我怔住,宛如挨了一记闷棍,思维完全停滞,过了很久,方缓缓哑声开口道,“我自己便是大走,眼下先出城要紧,手上的伤我自己会想办法。”
到底还是出声了,我知道自己瞒骗不了他多久,只是没想到会有这么快,而我并无他法,若被大夫发现一个男子身怀有孕,岂不当场吓晕过去,届时,我的身份便更加瞒不下去了。穆勒既能拿慕瑬嫣腹中的骨肉当筹码,又怎会轻易放过我和我的宝宝?
虽有可以埋藏我本来的声线,闻听我终于开口说话,他还是奇怪地看我一眼,目露深究,一脸若有所思。
我心下一惊,后背倏地窜上一股凉意,在他幽邃眼神的注视下,自己就好像瞬间一丝不挂地暴露在了他面前,这种感觉,如同身处炼狱一般煎熬。
好在时间紧迫,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转身便走,一行人在天明时分到达城外五十里处一个幽僻的小镇。
在见到慕瑬嫣以前,我一直在心里默默祈祷那个女人并不是她,直到一身布衣荆钗农妇装扮的她楚楚站在我的面前,我方才幡然醒悟:有些人,有些事,有些爱,有些恨,并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开的,命中注定了,再怎么兜电转转也好,老天始终都要你在劫难逃。
来到穆勒在这个小镇置下的一处藏身院落,第一件事便是着手为自己接骨疗伤,我知道下面的疼痛绝非常人所能忍受,这里什么都没有,更别提曼陀罗之类极其昂贵的麻醉药了,我必须忍着。
慕瑬嫣坐在一旁呆呆地看我,面色苍白,双目无神,她已经认不出我了,此刻再见到她,心中并无丝毫的恨意,只是情不自禁的开始想他。
蓦然回首, 那人却已不灯火阑珊处。
眼前骤地闪过一道亮光,心中忽而生出一股极其异样的感觉,待那个想法在脑海里渐渐清晰起来 我不由得沁出一身的一冷汗。
我究竟在想些什么?她怀的终归也是他的骨血啊,我怎么能够……
狠命摇了摇头,勉强将混乱的神思归位,抬眸见慕瑬嫣一脸木然,猛地闭了闭眼,不去看她,开始专注于手腕上的伤。
幸自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将九针锦函带在了身上,既是浪迹天涯,有这套九针傍身,当一个自由自在流浪四方的游医,也不至令自己同宝宝日后过挨饿受冻的日子。
撕下衣摆一块布料咬在唇齿之间,穆勒恰在此时进门,见我双眉紧锁,额上渗出密汗,虽然手腕剧痛,却始终连哼都不哼一声,想是从没有见过一个人会有这般淡定隐忍,不由挑眉深深看我,对我的兴趣显然又加深了几分。
“你会施针?”
低眸忙于手腕上的伤,看也不看他一眼,额际冷汗簌簌直落,紧咬着布团的嘴唇就快要渗出血来。
怎会如此之痛, 痛得整个人就快要死去一般。
捏着毫针的左手禁不住地颤抖,针尖在右腕停留了许久,始终不能对准穴道,这样下去,既接不好骨头,又极易伤到自己,然而我别无他法,在这里,我只能靠我自己。
“拿来!”
手上的银针被他劈手夺过去,我抬眸恕瞪向他,待要发作,却见他拂襟坐在我身前,拿起毫针在灯上熟练地烤了烤,随即对准我的穴道快速而精准地扎下去。
我愣住,呆呆看着他一步一步为我施针,续骨,固定,包扎…… 期间几次痛得险些昏厥过去,却还是咬牙硬挺了过来,他不时抬眸打量我的神色,眼底幽深,隐隐挟带笑意,见我咬牙坚忍至此,刀刻一般的冷峻面上不由露出掩饰不住的赞赏。
他曾为我以血谤蛊,我又怎能忘记?
“看不出你一副文文弱弱的书生模样,竟能有如此毅力,倒叫人很是佩服。”
熟练地在我的手腕处打了个活结,结束时他粗糙的指腹状似不经意间轻轻划过我的掌心,立时激起浑身一阵异样酥麻的感觉,我倏地缩回手,却牵扯到刚接好的骨头,痛得一声闷哼,额际冷汗直透。
抬头怒眼看他,却见他勾唇冲我慵然一笑,“本王改变主意了,你既然会医术,那就留在本王身边暂且替本王照顾这个女人直到她生下孩子。”
“之后呢?”我硬声冷道,“你想拿这个孩子怎样?”
穆勒脸色蓦地阴沉下来,凛然端详我,“这不是你该问的!还有,从今往后,你对本王的态度是不是该改一改了?在这个世上,就只有她一人能够如此放肆地对本王说话, 本王一直忍你, 不过是因为你这倔强的性子和这双眼睛像极了她,但你根本不是她。记住,不要试图惹怒本王,够则,本王一生气,保不准会拿你当暖床泄愤的工具,到那时,非叫你求生不得求死无门!”
她?!
心脏蓦地摇荡,自是清楚明白他说的是谁,心中虽有些微憾动,却随着他接下来的话一分一分再度冷硬起来。我迅速低眉敛目,起身托着右腕,向他弯腰恭敬行礼,“属下遵命。”
穆勒转身便走,刚走至门口,忽地好像想起什么来,蹙眉回头,“你叫什么名字?”
“属下姓施名向晚。”
“哼,连名字都这么士人,真怀疑你这辈子是不是投错了胎!”
鄙夷的话音一落,头也不回走出门去,我立时松了口气,颓然趺坐在椅子上,一旁慕瑬嫣冷不防幽幽开口对我说话,只是依旧双目无神,一脸木讷,“你也是被他抓来的?”
闻言微微一愣,随即敛定心神,淡道,“是,以后你便由我来照顾,直到你顺利产下孩子。”
“孩子?”她的眼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煞白到近乎透明的面上忽地腾起一抹异样的潮红,“孩子,呵呵,孩子,一个没人要的孩子,就算顺顺利利生下来又能怎样?”
心中没来由地一揪,低下头去,故作轻松道,“先前锦都城中曾经传言慕家二小姐怀了颀王的骨肉,既是皇族血脉,王爷怎么会不要这个孩子,我不相信。
听见颀王两个字,慕瑬嫣猛地抬头,楚楚动人的眸中漾满泪水,一颗一颗珍珠一般滚落面颊,我见犹怜。
“他……他……”
颤抖的嘴唇接连吐出几个他,却终是不能再说下去,慕瑬嫣哽咽一声,掩面而泣,这一次,她哭的无比凄凉,连我都不禁被她打动。
何苦,他不爱你,你付出再多亦是无用。在这个世上,每时每刻,总是有人欢喜有人愁,一些人开怀欢乐的同时,另一些人就要黯然神伤,你方唱罢我登场,人生便是这样无常。那有什么天长地久,那有什么地久天长,有的只是懦弱痴情,有的只是薄情寡性。
何必如此执着。
眼眶微微泛红,忽然有种被洞穿的空茫。晚儿,那么你呢,时至今日,你又何必如此执着?
以后的日子,表面看来,极其平淡。我每日为慕瑬嫣把脉侍药,尽心尽力照顾她,有的时候闲下来,会偶尔嘲笑自己,你现在服侍的,可是一个曾经破坏过你幸福的人呢。而这样的自嘲,只是转瞬即逝,因为我知道,我与他之间,就算没有一个慕瑬嫣,终有一日还是会走到如今这步田地。
都是骄傲而倔强的人呵,爱得愈深,伤得愈深,对彼此的爱都如飞蛾扑火一般,决绝不计后果,与其两两相伤,倒不若两两相忘。只是至今我们都被一放爱的囚笼所困,为爱画地为牢,究竟何时才能够破茧成蝶,从此自由自在地展翅翱翔?
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