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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控制全局,连恒山派的定逸师太亦已铩羽而去,眼见天门道人、岳不群等高手都
不作声,这是他五岳剑派之事,旁人倘若多管闲事,强行出头,势不免惹下杀身之
祸,自以明哲保身的为是。
杀到这时,刘门徒弟子女已只剩下刘正风最心爱的十五岁幼子刘芹。陆柏向史
登达道:“问这小子求不求饶?若不求饶,先割了他的鼻子,再割耳朵,再挖眼珠,
叫他零零碎碎的受苦。”史登达道:“是!”转向刘芹,问道:“你求不求饶?”
刘芹脸色惨白,全身发抖。刘正风道:“好孩子,你哥哥姊姊何等硬气,死就死了,
怕甚么?”刘芹颤声道:“可是……爹,他们要……要割我鼻子,挖……挖我眼睛……”
刘正风哈哈一笑,道:“到这地步,难道你还想他们放过咱们么?”刘芹道:“爹
爹,你……你就答允杀了曲……曲伯伯……”刘正风大怒,喝道:“放屁!小畜生,
你说甚么?”史登达举起长剑,剑尖在刘芹鼻子前晃来晃去,道:“小子,你再不
跪下求饶,我一剑削下来了。一……二……”他那“三”字还没说出口,刘芹身子
战抖,跪倒在地,哀求道:“别……别杀我……我……”陆柏笑道:“很好,饶你
不难。但你须得向天下英雄指斥刘正风的不是。”刘芹双眼望着父亲,目光中尽是
哀求之意。刘正风一直甚是镇定,虽见妻子儿女死在他的眼前,脸上肌肉亦毫不牵
动,这时却愤怒难以遏制,大声喝道:“小畜生,你对得起你娘么?”刘芹眼见母
亲、哥哥、姊姊的尸身躺在血泊之中,又见史登达的长剑不断在脸前晃来晃去,已
吓得心胆俱裂,向陆柏道:“求求你饶了我,饶了……饶了我爹爹。”陆柏道:
“你爹爹勾结魔教中的恶人,你说对不对?”刘芹低声道:“不……不对!”陆柏
道:“这样的人,该不该杀?”刘芹低下了头,不敢答话。陆柏道:“这小子不说
话,一剑把他杀了。”史登达道:“是!”知道陆柏这句话意在恫吓,举起了剑,
作势砍下。刘芹忙道:“该……该杀!”陆柏道:“很好!从今而后,你不是衡山
派的人了,也不是刘正风的儿子,我饶了你的性命。”刘芹跪在地下,吓得双腿都
软了,竟然站不起来。群雄瞧着这等模样,忍不住为他羞惭,有的转过了头,不去
看他。刘正风长叹一声,道:“姓陆的,是你赢了!”右手一挥,将五岳令旗向他
掷去,左足一抬,把费彬踢开,朗声道:“刘某自求了断,也不须多伤人命了。”
左手横过长剑,便往自己颈中刎去。便在这时,檐头突然掠下一个黑衣人影,行动
如风,一伸臂便抓住了刘正风的左腕,喝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去!”右手
向后舞了一个圈子,拉着刘正风向外急奔。
刘正风惊道:“曲大哥……你……”
群雄听他叫出“曲大哥”三字,知道这黑衣人便是魔教长老曲洋,尽皆心头一
惊。
曲洋叫道:“不用多说!”足下加劲,只奔得三步,丁勉、陆柏二人四掌齐出,
分向他二人后心拍来。曲洋向刘正风喝道:“快走!”出掌在刘正风背上一推,同
时运劲于背,硬生生受了丁勉、陆柏两大高手的并力一击。砰的一声响,曲洋身子
向外飞出去,跟着一口鲜血急喷而出,回手连挥,一丛黑针如雨般散出。丁勉叫道:
“黑血神针,快避!”急忙向旁闪开。群雄见到这丛黑针,久闻魔教黑血神针的大
名,无不惊心,你退我闪,乱成一团,只听得“哎唷!”“不好!”十余人齐声叫
了起来。厅上人众密集,黑血神针又多又快,毕竟还是有不少人中了毒针。混乱之
中,曲洋与刘正风已逃得远了。
第七章 授谱
令狐冲所受剑伤虽重,但得恒山派治伤圣药天香断续胶外敷、白云熊胆丸内服,
兼之他年轻力壮,内功又已有相当火候,在瀑布旁睡了一天两晚后,创口已然愈合。
这一天两晚中只以西瓜为食。令狐冲求仪琳捉鱼射兔,她却说甚么也不肯,说道令
狐冲这死里逃生,全凭观世音菩萨保佑,最好吃一两年长素,向观世音菩萨感恩,
要她破戒杀生,那是万万不可。令狐冲笑她迂腐无聊,可也无法勉强,只索罢了。
这日傍晚,两人背倚石壁,望着草丛间流萤飞来飞去,点点星火,煞是好看。令狐
冲道:“前年夏天,我曾捉了几千只萤火虫儿,装在十几只纱囊之中,挂在房里,
当真有趣。”仪琳心想,凭他的性子,决不会去缝制十几只纱囊,问道:“你小师
妹叫你捉的,是不是?”令狐冲笑道:“你真聪明,猜得好准,怎么知道是小师妹
叫我捉的?”仪琳微笑道:“你性子这么急,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会这般好耐心,
去捉几千只萤火虫来玩。”又问:“后来怎样?”令狐冲笑道:“师妹拿来挂在她
帐子里,说道满床晶光闪烁,她像是睡在天上云端里,一睁眼,前后左右都是星星。”
仪琳道:“你小师妹真会玩,偏你这个师哥也真肯凑趣,她就是要你去捉天上的星
星,只怕你也肯。”
令狐冲笑道:“捉萤火虫儿,原是为捉天上的星星而起。那天晚上我跟她一起
乘凉,看到天上星星灿烂,小师妹忽然吸了一口气,说道:‘可惜过一会儿,便要
去睡了,我真想睡在露天,半夜里醒来,见到满天星星都在向我眨眼,那多有趣。
但妈妈一定不会答应。’我就说:‘咱们捉些萤火虫来,放在你蚊帐里,不是像星
星一样吗?’”
仪琳轻轻道:“原来还是你想的主意。”
令狐冲微微一笑,说道:“小师妹说:‘萤火虫飞来飞去,扑在脸上身上,那
可讨厌死了。有了,我去缝些纱布袋儿,把萤火虫装在里面。’就这么,她缝袋子,
我捉飞萤,忙了整整一天一晚,可惜只看得一晚,第二晚萤火虫全都死了。”仪琳
身子一震,颤声道:“几千只萤火虫,都给害死了?你们……你们怎地如此……”
令狐冲笑道:“你说我们残忍得很,是不是?唉,你是佛门子弟,良心特别好。
其实萤火虫儿一到天冷,还是会尽数冻死的,只不过早死几天,那又有甚么干系?”
仪琳隔了半晌,才幽幽的道:“其实世上每个人也都这样,有的人早死,有的人迟
死,或早或迟,终归要死。无常,苦,我佛说每个人都不免有生老病死之苦。但大
彻大悟,解脱轮回,却又谈何容易?”令狐冲道:“是啊,所以你又何必念念不忘
那些清规戒律,甚么不可杀生,不可偷盗。菩萨要是每一件事都管,可真忙坏了他。”
仪琳侧过了头,不知说甚么好,便在此时,左首山侧天空中一个流星疾掠而过,
在天空划成了一道长长的火光。仪琳道:“仪净师姊说,有人看到流星,如果在衣
带上打一个结,同时心中许一个愿,只要在流星隐没之前先打好结,又许完愿,那
么这个心愿便能得偿。你说是不是真的?”令狐冲笑道:“我不知道。咱们不妨试
试,只不过恐怕手脚没这么快。”说着拈起了衣带,道:“你也预备啊,慢得一会
儿,便来不及了。”仪琳拈起了衣带,怔怔的望着天边。夏夜流星甚多,片刻间便
有一颗流星划过长空,但流星一瞬即逝,仪琳的手指只一动,流星便已隐没。她轻
轻“啊”了一声,又再等待。第二颗流星自西至东,拖曳甚长,仪琳动作敏捷,竟
尔打了个结。令狐冲喜道:“好,好!你打成了!观世音菩萨保佑,一定教你得偿
所愿。”仪琳叹了口气,道:“我只顾着打结,心中却甚么也没想。”令狐冲笑道:
“那你快些先想好了罢,在心中先默念几遍,免得到时顾住了打结,却忘了许愿。”
仪琳拈着衣带,心想:“我许甚么愿好?我许甚么愿好?”向令狐冲望了一眼,突
然晕红双颊,急忙转开了头。这时天上连续划过了几颗流星,令狐冲大呼小叫,不
住的道:“又是一颗,咦,这颗好长,你打了结没有?这次又来不及吗?”仪琳心
乱如麻,内心深处,隐隐有一个渴求的愿望,可是这愿望自己想也不敢想,更不用
说向观世音菩萨祈求了,一颗心怦怦乱跳,只觉说不出的害怕,却又是说不出的喜
悦。只听令狐冲又问:“你想好了心愿没有?”仪琳心底轻轻的说:“我要许甚么
愿?我要许甚么愿?”眼见一颗颗流星从天边划过,她仰起了头瞧看,竟是痴了。
令狐冲笑道:“你不说,我便猜上一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