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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不过,跟内心的煎熬比起来,这些身体上的折磨也就不算什么了。有一段时间,只要天一黑,丁史就不敢出帐子,因为他总觉得,当他注视着前方的黑暗时,黑暗中也有东西在注视着他。有时候他会忍不住怀疑,这片空旷无声的草原上,除了他们这支勘探队,到底还有没有别的生命存在。
随后不久,又连着发生了两件怪事。这两件事更是彻底粉碎了丁史的革命信心。真要说起来,也奇了怪了。
那时候,勘探队的所有生活物资都是靠上面的批示供给,每行进到一个新的地点,队里就凭着手上的证明材料去附近的屯子里领取物资。那一次,他们到了索伦牧场,队里的支书就像往常一样去屯子里找人,对方满口答应两天以后就叫人把物资送过来,可是一连过去了七八天,还不见送东西的车。支书就急了,毕竟队里还有很多勘探任务呢,没有时间耗在原地干等,于是只好又亲自去了一趟屯子里,打算催催他们。
谁知道,屯子里的领导一听这个情况,惊讶得连嘴都合不上了,说这怎么可能,东西早在第二天就给你们送去了,地点也没有错,而且是你们的队员亲自卸的货,交接单子上也签了字啊。对方说着就把那张收货单据掏出来给支书看,支书一看也傻了眼,那单据上的字还真是他的字迹,但是他真的没有见过这张单子,队里也根本就没有接到那批物资。
这下支书急了,怀疑有人搞鬼。两边都各执一词,争得不可开交,最后屯子里只好把那天送货的司机和负责押运的人一块儿找了来,三方一块儿对质。送货的和押货的都一口咬定货是送到了,而且还特意带着支书他们又走了一趟当日的路线,给他们指出了交货地点,并且让他们留意看地上——那些被货箱砸出的痕迹还在呢。
支书一看交货地点,心里顿时凉了半截,因为那个地点距离勘探队的扎营地连五十米都不到!可是这几天他们根本连只鸟都没有看见过!
五十米而已,就算一只兔子跑过去也会被看得清清楚楚,更不要说一支驻扎下来的勘探队了。难道他们都是瞎子,看不见那些显眼的帐篷、机器、马匹?何况,搬卸货物、清点物资是一件费时又费力的事情,人家折腾了半天,他们为什么就连点儿声音也没有听到?难道,有一支看不见的勘探队一直悄悄跟踪在他们身后,领走了他们的生活物资?但是,就算他们看不见这支来路不明的勘探队,总应该看见送货的卡车吧?
“驴蛋个球球!甚人干的哩?!那假勘探队的人,可有跟你们说过话?”支书驴脸一拉,瞪着那年轻的小司机盘问起来,“另外,你娃娃见的那个支书,长了个甚驴蛋样子?”
小司机听到了队里其他人七嘴八舌地窃窃私语,知道这回出的事儿不小,心里也怕得够戗,这会儿再一看支书那要吃人的眼神,更是哆嗦了,唯恐说错话,使劲咽了口唾沫,谨慎地回答道:“那个支书,高矮胖瘦跟您差不多,但是戴了个大檐帽,半个脸都被遮住了,也看不见长什么样子,话倒是一句也没有说,我们跟他们搭讪他们也不理。他们一看到车开过来,立刻出来帮忙卸货,动作很快,一会儿就弄完了。”
“你个娃娃!”支书气得脸都绿了,抬起手指着扎在前方不远处的帐子,“我们的营地就在那儿,离得恁近,你们就没有看到?”
“真的没有看到……那天来的时候,只看到了这一支勘探队的帐子。”小司机可能是怕回去挨处分,说着说着都快哭了,“我们当时哪想到会碰上假的啊?他们的勘探机器都在帐子外摆着呢,和你们的一模一样,衣服也都差不多,人也是大活人。”
“奶奶的熊!莫不是有甚东西施了障眼法?”支书恨恨地骂了一句,一看这架势,知道也问不出别的什么了,而且瞅那俩小孩也不像在撒谎,只好挥挥手让他们先回去,然后火速把这件事打了报告,汇报给上级单位。
收到电报以后,上级领导十分震惊,因为他们并没有同时委派别的勘探队进入内蒙古考察,整个内蒙古境内只有一支勘探队在行动,没想到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敢有人冒领国家下批的物资,于是派出侦察飞机,并且敕令附近的生产建设兵团派出人手,联合屯子里的群众,共同出击寻找这支来无影去无踪的冒牌队伍。
可惜,一切都有如石沉大海,这支幽灵一样的勘探队好像突然销声匿迹了,平坦无际的大草原上,哪儿都查不到他们的踪迹,也没有他们的活动情况。除了那批去向不明的物资外,简直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们曾经存在过。
有关这件事情的各种猜测和传言还没有完全过去,新的状况又发生了——就在勘探队原地等候第二批生活物资的时候,队员们突然接二连三地做起了怪梦,而且大家梦到的都是同一个内容:一个面如白纸、身形矮小的小老头,趴在一个巨大的坟包上,向前探着半个身子,眼神惊慌骇人,一边朝前方挥舞双手一边哑着嗓子大喊:“快跑啊!快跑啊!不跑就没命了!”
这个梦就像瘟疫一样一个接一个地传染,连支书也梦到了,但是没有人认得这个小老头是谁。勘探队的气氛更加沉重了,所有人心里都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觉得在这种荒山野地突然碰到这么多事儿,一定是某种力量在冥冥之中给他们的暗示,甚至有人怀疑是撞上“鬼”了。但是,没有人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办,只是寄希望于第二批物资快点运到,好让他们能早些离开这个充斥着诡异感的地方。
这两件事情一出,丁史就待不住了,心里那股想回家的冲动更加无法遏制,经过连番的思想斗争之后,他决定逃跑。这也不能怪他,毕竟他还只是个刚二十出头的大孩子,青春对于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弥足珍贵的。
但可惜,他的逃跑计划并没有成功,因为他过于慌张,在飞奔的时候把鞋带给甩开了,绞在了草丛里,整个人都飞了出去,一条腿阴差阳错地卡进了石头缝里,差点儿没把他给疼得背过气去。等到他的队友张武找到他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天一夜,他几乎饿得连屁都放不出来了。
张武一路背着他回了营地,细心地帮他包扎伤口,然后问他为什么要逃跑,他就把自己的真实想法说了,说自己想家、想北京、想女朋友、想冰糖葫芦。张武一听,心里那份隐藏已久的情感也被触动了,忍不住打开了话匣子,和他聊起了自己的家乡、从前的朋友和学校的生活。两人越谈越投缘,大有相见恨晚之势。
见帐子里没有别人,张武突然话锋一转,压低声音问了他一句话:“你知道咱们这几天梦见的那个小老头是什么人吗?”
“不知道啊。他是什么人?”丁史一愣,觉出张武的话里还有下文,于是追问道,“你怎么想起他了?你是不是认识他?”
“听没听说过914勘探队?那个小老头就是914勘探队里的蒙古族向导。”张武的神色十分肯定,“我以前有个要好的哥们儿也在那个队里,他给我寄过一张合影照片,站在最前排左首的第一个人,就是那个小老头。”
“914勘探队?他们现在在什么地方?”张武的话犹如平地一声雷,让丁史大吃一惊。
“我也不知道他们的下落。”张武摇了摇头。
但是,丁史从张武的表情里看出他在说谎,于是追问道:“一个从来都没有打过交道的人,为什么会被咱们接二连三地梦到?还有,他说的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他是不是也曾经用这句话警告过914勘探队?张武,那支勘探队是不是遇上过什么麻烦?”
张武一直低着头不说话,心里似乎在做着强烈的思想斗争。
他沉默了好长时间,眼眸深处始终闪动着一抹不可捉摸的寒光。然后,他叹了口气,从包里翻出一副象棋和一个棋盘,塞到丁史手里,语重心长地说:“兄弟,我可能很快就会离开你们了。咱俩今天能说上这些活,也算是有缘。这副象棋是我亲手做的,就留给你做个纪念,无聊的时候可以用它来打发时间。还有,有句话你一定要记住:在这个世界上,很多事情之所以会成为秘密,是因为它们有不能被公布的理由。所以,不要什么都想弄明白,否则到最后只会害人害己。你还年轻,也许还不能理解我的话,但是我相信,这个年代会让你很快地成熟起来。”
他说完就起身走出帐子,到外面去干活了。但这短短的几句话却让丁史看出张武的心里有很多顾虑,而这些顾虑,无疑都是关于914勘探队的。也许,那就是被他刚才称之为“秘密”的东西。
不管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