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一切尽在意料之中,我立即从双肩背包中拿出小塚老人交给我的信封,摆在酒瓶旁。穿美津浓的巨汉拿起信封,在他的手中,鼓鼓的信封顿时变得好像名片般大小。大哥看了一下巨汉交给他的信封后,收在怀里,然后抬头对我们说道:
“什么时候要开始呢?大喷水池后面的广场已经集合好人了。”
辰美轻轻鞠了个躬,非常敬重地说道:
“谢谢您。第一批会从今天下午开始。一天内大概不可能办好200份存折,所以请容我一点一点地慢慢进行。”
说这话的时候,辰美还用一种不好意思的神情搔了搔头,老人非常满意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个右翼分子还真有一些讨人喜欢的法子。而我则不发一言地继续跪坐着,心里暗暗佩服辰美的独特威力。
谈判进展顺利,我们便向游民大哥告别,钱也给了,酒也送了,我们两手空空地离开了帐篷村。走在来时的路上,辰美直接用手机向留在街头宣传车里的特攻服成员下令准备行动。一片绿意之中,我们已经看到国立博物馆的砖制正门的喷水池,在喷水池后面的广场上,已经有五六十名游民站在那里等我们了。此时此刻,他们跟一群安静地等着被装到货车里的羊没什么两样。
辰美和我在树阴底下的长椅上坐定,而特攻服的小伙子们则从那群人里一次几个一次几个地带人到长椅这里来给我俩看。这样的动作反复进行着。我们挑选群众演员的标准是,看他的应对能力好不好,以及他的年龄或体型是不是够分。挑完那天要用的20人后,游民中一个超瘦的男子跌了出来。他大约30岁上下,穿着和衣而睡的秋衣秋裤,袖口像是用泥巴与灰尘上了两层漆一样,闪闪发亮。
“对不起,求求你们了,能不能用我呢?”
听到这怪异的声音,我从记录他们名字的笔记本上抬起头来看他。他的牙齿好像全掉光了似的,脸颊整个都陷了下来。像有泥水沉淀着的双眼四周,皮肤干燥得不行。辰美瞄了他一下,说道:
“你不行。”
“只要给点钱就行,请您行行善,请务必用我,我什么都愿意做的。”
那干瘦男人的声音细得跟身上的骨头一样。辰美的下巴一努,长椅两侧立即跑出两名特攻服成员,夹着男子的双臂把他拖走了。骨瘦如柴的游民就像被人丢弃的毛巾一样,倒在那儿的树丛里一动也不动,好像也没有哭出声音。辰美从长椅上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
“白户,走吧。这种家伙,连揍他都嫌浪费时间。”
载满20名游民的街头宣传车,开上返回町屋的道路。车内顿时臭得不行,臭到只要闻上一会儿,就恨不得想从车里跳出去。我赶紧把座位旁的窗户全都打开。
坐在前面的辰美就没那么客气了,他腾地从特等座位上直起身来,回头对后面这些新上的乘客叫道:
“你们这些家伙,怎么臭成这个样子,待会儿好好给我洗个澡,谁要洗不干净,那就别给我干了。”
车上那20个游民自然连声都不敢吭。辰美觉得没啥意思,便又用有点好笑的表情看着我说道:
“白户,你觉得刚才那个跳出来的男的怎么样?”
我把脸尽量迎着从窗户吹进来的风。
“你是说那个被你的手下拖出去的瘦男人?没什么特别的看法。”
“是吗?看来你真是比较冷血。那么我来教你一件事吧,刚才那个男的根本不算是个人,就只是骨头而已。”
我听不懂他的意思,便扭头看向他。辰美嘲讽似的歪了歪嘴。
“你不知道吧,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几乎每个公园里都有他那种人四处闲晃。我想这都是经济不景气闹的吧。那种人已经放弃了做人的权利,连活下来的力气都没有,所以只是骨头而已。”
也许是因为我脸上那种不可思议的表情让他高兴吧,辰美从椅背上探了过来。他开到第二颗纽扣的衬衫领口,有个像职棒选手会戴的厚重金链子在晃呀晃的.
“所有跟他那样的家伙,差不多都是背了还不起的债务。虽然对你我来说可能不是什么大金额,对他们来说却是天文数字。一方面游民很难有固定工作,一方面他们孤单一人,也没有可以借钱的对象。因此他们跑去向最糟的借钱对象借了钱。只借了几万元。”
我朝他问道:
“从高利贷那儿借了几万元,不就是几万元吗?怎么会变成没有人格的骨头呢?”
辰美的嘴唇往上翘得更高了,用一种近乎奸笑的神情接口说道:
“是啊,就因为几万元,他们就变成了骨头,因为他们用骨头来还钱.每个月两次,他们会去卖血。当然讨债的人会跟他们去。卖血拿到的两三千元马上左手进、右手出,交给讨债的。讨债的就给他一个面包和一瓶牛奶,完毕。他们的现金收入就只有这样.你是大学毕业的,应该知道吧?造血的不就是骨头吗?所以,他们就只剩下骨头了。”
我都没力气回答他“没错”。
有造血功能的是骨头里面的骨髓。
可是骨髓造血,难道是为了去卖的吗?
辰美继续说道:
“可是你可能还不知道,就算他们这样舍了命去卖血,负债也完全不会减少。和骨头的造血能力比起来,利息这东西生长能力更快。就这样,快的用上半年,健壮一点的最多两年,他们都会撑不下去。明知如此,这些只有骨头的人却还是先借了钱再说,而借他钱的人也是明知对方会死,还是照样收利息。一个月大概几千元吧。有人说钱是仅次于生命的重要东西,其实这种观点是错的。对这些人而言,钱比性命更重要呢。”
我大惊,喃喃地说道:
“所以……”
辰美不等我再说什么,继续一本正经地说道:
“你刚才看到的那个男人,我想他大概活不过今年冬天了吧。所以他只是一副快烂了的骨头而已.我跟你说,你或小塚先生用一根手指咔嗒咔嗒在,腔脑上调动的是钱,这种男人卖自己的骨头赚到的,也一样是钱。可是钱是有两面的。我想你跟着小塚先生,‘市场’这个字眼你们会经常提及吧。但这个字眼在不同人的眼里,却完全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概念。像你们这种投资家经手的,是跟玻璃一样干净的钱,而对他们这些连‘市场’两个字都不知怎么写的傻瓜来说,市场却意味着流血流汗去挣少得可怜的钱。两种钱都具有完全一样的价值,你最好不要忘记这件事.说起来,你应该不知道,你调动金钱买卖股票的手续费,这些人可能拼上老命都赚不到。”
辰美把目光转向后座那些跟人偶一样木然的游民,嘴角浮现出一丝蔑视。
我不知道该如何去回答他,只是静静地尽量让鼻子吸着窗外的空气。
不知为什么,辰美的笑竟变得有些凄凉,他朝我黯然笑道:
“唉,时代已经变了,现在已经不是我们的时代了。也许从今天开始,这世界应该是由像你这样的能人去跟全球的有钱人竞争的时代了。时代已经变了,金钱的地位和作用也发生变化了。”
我们的目的地一一简易旅馆就位子京成线高架铁道下方。这个破旅馆门口有些宽阔,远远看去跟一般的木造旧民宅没啥两样。在破旅馆的前方,停着一辆堆满旧衣服的小巴士。
我们到达之后,街头宣传车里的游民男子,便在特攻服成员的带领下,鱼贯进入门内。接下来的工作辰美的手下就能完成的。
我木然地坐在街头宣传车的位子上,在等待的一个多小时里,我想到很多。此刻,小塚老人应该正心无旁骛地在交易室里忙着布局吧,松叶银行股票的事可不是儿戏。而我这个助理兼秘书,则代表没有闲工夫的老头子扮演监督辰美欺敌作战的角色。
一个多小时后,差不多早上10点多的时候,第一个游民回到了车上,在隔开走道的座位上坐下。这是个年过45岁的黝黑男子,有着一对看起来诚实正直、又大又黑的眼珠。棉质长裤与推销员穿的那种塑胶材质的黑色外套相当般配,看来这男子以前不是个太穷的人。
我把装着2万元的信封交给他,对他说道:
“把信封里头的l万元拿去松叶银行开个新户头,另外l万元是今天的工作报酬,印章在这里。”
我从双肩背包里随便挑出一个印章,确认过上面的字之后交给了他,然后把捏造的名字记了下来:松永。
等他把钱和印章收好后,又细细叮嘱道:
“等你存完钱后,再回到这里,把存折跟印章交给我。这回存进去的钱等之后解约时就归你了,但这件事你不要跟任何人提起。”
男子只是默默点头,一点反应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