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使这些挫折和失败看上去与成功只有一步之隔,人生中最美好的事情就是完全的失败。
这也许是事实。乌瑞克所以能够得到解脱是由于他全然没有抱负。他并不渴望得到世人的承认。他想成为一名好画家只是为了得到拥有一技之长的满足感。他喜欢生活中所有美好的事物,除此无他。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享乐主义者。玩棋时喜欢下中国象棋,尽管他的棋下得要多臭就有多臭,那只是因为抚弄象牙棋子能给他带来一种特别细腻的快感。我还记得那几次我们去博物馆寻找古代的棋盘,只要乌瑞克能在一个曾在中世纪的城堡里用过的棋盘上下棋仙会乐上天的,根本就不会在乎棋的输赢。他精心地挑选所用的每一样东西——衣眼、旅行袋、拖鞋、台灯,每一样东西。他选中一件东西时总是放到嘴边亲吻,不管是什么,只要还能补救的他都会缝补、修缮或是用胶重新粘好。说起他自己的东西时就像某些人谈论自己的宠物一般;他对这些东西赞不绝口,即使在他一个人的时候也不例外。有时候我还见到他在同它们谈话,就像对老朋友似的。克伦斯基这个可怜讨厌的家伙,他就像是被父母抛弃了。什么东西对他来说都无所谓,都没有什么意义。任何东西只要一到他手里就会破碎不堪,或者变成破烂。可是有一天——我至今仍不知道是因为什么缘故——就是这样的一个克伦斯基开始作画了。他一开始也十分出色。真是棒极了,我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用色大胆、鲜艳,就好像他是刚从苏联回来的。他的主题也不乏大胆和创意,他一画就是八九个小时,事先或之后胡乱地填饱肚子,并且总是一边画一边唱歌,吹口哨,两只脚不停地倒来倒去摇晃着,总是自己给自己鼓掌。不幸的是那只是昙花一现,几个月后就渐渐终止了。从那以后他便只字不提画画了,显然,他要忘记自己曾经摸过画笔……
在我们这段平和宁静的日子里,我在蒙塔吉大街图书馆认识了一个怪人。他们跟我很熟,因为我一直在找他们的麻烦,向他们借那里没有的书,要他们帮我去别的图书馆借一些珍版的或是很贵的书,还总是抱怨他们的藏书太少,服务不周,简而言之就是想让别人讨厌我。更有甚者,我还总是因为过期归还、丢书(已经在我自己的书架上了)和丢页付高额的罚金。有时我会像个小学生一样受到公众的指责涸为书上用红笔画了线,或是在页边的空白处徐涂写写。后来有一天,我正在圆形的书架前找一本珍版书时——天知道是怎么回事——我同一个学者模样的人聊了起来,他是馆里的工作人员。从聊天中我得知他去过欧洲一些著名的图书馆。碰巧从他嘴里听到了Medrano这个词。这实际上是个希腊词,不过我还记得。不管怎么说,我很喜欢这个家伙,于是我邀请他第二天晚上到我家来。我从图书馆一出来就给乌瑞克打电话,猜他也来。“你听说过the Cirque Medrano吗?”我问他。
简而言之,第二天晚上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在谈论the Cirque Medrano。那个图书馆员离开时我仍在如痴如醉。“这就是欧洲!”我自言自语地说出声来,一遍又一遍,无法停下来。“那家伙去过那儿……他什么都见到了,天啊!”
那以后那个图书馆员经常来,胳膊下面总是夹着几本他认为我想看的珍版书。
他也经常带瓶酒来,有时候也和我们一起下棋,很少在半夜两三点之前离开。他每次来我总是让他聊欧洲的事:这是他的“入场券”。我真的被这个话题迷住了,我说起欧洲的事来如数家珍,就好像我亲自去过那儿似的(我父亲也是这样,尽管他从来没有离开纽约,可他谈起伦敦、柏林、汉堡、布莱梅、罗马,就好像他一生都住在国外)。
一天晚上,乌瑞克带来一张很大的巴黎地图(the Metro Map)。我们都跟到地上在巴黎的大街小巷里流连忘返,去逛图书馆、博物馆、大教堂、花摊、屠宰场、公墓、妓院、车站、小风笛,等等。第二天我满脑子仍是欧洲,我是说我不能再上班了。这是我的一个老习惯,什么时候高兴就请一天假。我一直非常喜欢这种偷来的休息日,这意味着可以睡到任何时候才起床,穿着睡衣消磨时光,听听录音机,或是钻进书里,到码头散步,然后吃顿丰盛的午餐,再去看日场电影。一场好看的轻歌舞剧是我最喜欢的,整个下午我会笑破肚皮的。有时候,过了几天这样偷来的休息日,回去上班好像更难了。说实话,就是不可能,莫娜会给老板打电话告诉他我的感冒更重了,而他总会说,“让他在床上再躺几天,好好照顾他!”
“我想这次他们会识破你的。”莫娜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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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会,亲爱的。只不过因为我太出色了。他们离开我就玩不转了。”我接着叮嘱道:
“千万别去开门,这就行了,不然就跟他们说我去看病了。”
这几天过得好极了,简直太棒了。我已经对我的工作没兴趣了。我脑子里只想开始写作。在办公室里我干得越来越少,变得越来越懒散。只有那些有疑问的申请人我才接待一下。其余的事都交给我的助手去做。我经常借去下面的分公司检查工作为名离开办公室,我会给市中心的一两个分公司打电话——只是为了找几个证人——然后就溜进一家电影院。看完电影我会顺路去找另一个分公司的经理,再向总部汇报,然后就回家。有时候我整个下午都泡在一个画廊或是四十二街的图书馆里。
有时我会打电话叫上乌瑞克一起去舞厅玩玩。我生病的次数越来越多,每次请假的时间也越来越长。这样发展下去肯定要坏事的。
莫娜鼓励我的这种“不法行为”。她从来就不喜欢我这个人事部经理的角色。
“你应该写作。”她会说。“好啊,”我会反驳说,心里暗自高兴要挑起一场争吵以缓和这种意识。“好啊!可我们靠什么生活?”
“这事让我来想好了!”
“可我们不能永远靠骗人的钱过日子。”
“骗?我借钱的那些人根本不把这当回事儿,他们还得感谢我呢。”
我无法理解她的想法,不过我会让步。我毕竟提不出什么更好的解决办法。为了结束这场争吵我总会说:“好吧,我还没辞职。”
这些偷来的休息日我们时常是在纽约第二大道渡过的。在那个街区我有很多朋友,当然都是犹太人,而且大部分穷困潦倒,不过都是些快乐的伙伴。在巴巴莫斯克维茨吃过饭后我们就去皇家咖啡厅坐坐,在这里你肯定能发现你想找的人。
一天晚上,我们在这条大道上漫步,我正要从一个书店的橱窗向里瞧一眼陀思妥耶夫斯基——他的照片常年挂在这个橱窗里——阿瑟·雷蒙德的一个老朋友过来同我们打招呼。内厄姆·尤德。他是个矮个子,脾气暴躁,他用依地语写作。他的脸就像一个大铁锤。你见过一次就永远不会忘记的。他说话又快又不清楚,好像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来的。他不仅说话像放鞭炮,而且还流口水。他的口音,简直难听死了,不过他的微笑十分动人——就像杰克·约翰逊。这使他的脸变成了一种杰克——灯塔式的扭曲。
我每次见到他时他总是兴高采烈的,总像是刚刚发现了什么了不起的、闻所未闻的东西。他在倾吐心声的时候总要给你洗一次淋浴,免费的。不过他的话还值得听。从他的门牙里四溅出来的唾沫星子同淋浴的效果差不多,有时候还夹带着几粒苦蒿的种子。
他一把抢过我腋下夹的书,大声说:“你在看什么书?啊,哈姆森。好!是个出色的作家。”他甚至还没说“你好”。“我们必须找个地方坐下来聊聊,你打算去哪儿?你吃饭了吗?我饿了。”
“请原谅,”我说,“我想去看一眼陀思妥耶夫斯基。”
我撇下他站在那儿激动地手舞足蹈地同莫娜说话。我独自站在陀氏的肖像前,像以往许多次一样审视着他那熟悉的容貌。我想起了一位朋友,洛·雅各布斯,每次经过莎士比亚的塑像时他总是脱帽致敬。这比我在陀氏面前鞠躬似乎又多了一层内涵,更像一次祈祷,一次使他能揭开那表像中的秘密的祈祷。那么平淡无奇,他那张脸,像个斯拉夫人,十足的俄国农民。那是一张在人群中就是与你擦肩而过你也不会注意的男人的脸(内厄姆·尤德看上去比那位伟大的陀氏更像一位作家)。
我站在那儿,就像往常那样试图集中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