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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画不好,他的字却是漂亮的。这样至少杯子烧出来不会那么廉价。
“好。”他捡了只笔,“你想让我写些什么?”
“我没有具体的想法。”常安摇摇头,叹口气。反正都被她画的这么不论不类了,他写什么也都无所谓了吧。
“那让我想想。”他说完,竟真的搁下笔,思索起来。
她坐得太久,脊椎有点发麻,从凳子上下地来,端着杯子,开始在屋子里散步,走回去时,看到李嘉睿没在写字,而是拿着她用的笔,在杯子上施云布雨。
“你把草甸画成了水,我索性再给你补点雨。”他说完,挪动手的位置,沾了最深的颜料,重新勾勒起房屋的形状,末了说:“好了,现在变成沐雨离家放牛的牧童,坐在牛上,而牛蹚进了水里。”
“那你要写什么?”被他成功改造的杯子,焕然一新,她本来挺欣喜,但发现可写字空间不多了,担忧得微微蹙起眉来,“这下就算是题首绝句也不可能了。”
“我只写四个字而已。”李嘉睿笑笑,拾只净笔,在有限的空白处,起手先写了一个“我”字。
潇洒流畅的行楷,须收须放处,是十足的个人风格。只不过结构比起他平时所写,更显松落,游刃有余的像是林子里自由生长的野竹,清姿疏宕。
我心长安。
他写的是这四个字。
“倒是切题了。”生怕触碰到未干的字和图案,常安小心翼翼地托起杯底打量整只杯子。
其实被他修整过的图案已然充满诗意,现下再加上这四个字,在她看来,简直算得上完美。
他们第一次单独相处,被关在杂货店的地下室里,那时候外边就是下着雨的。后来重遇在岘港的教堂前,和这次来到景德镇的第一晚都同样是下雨。
而他们的感情,也像极这些很有纪念意义的记忆,一路走来并非艳阳高照,顺风顺水。
“即使风雨兼程,但我心依旧长安。”他望着她说,眼里皆是浅浅淡淡的笑意。
第42章 时光瓦砾(二)
第二天,常安听见动静就醒了。
睁开眼睛,正好看到李嘉睿拿着剃须刀自盥洗室里走出来,她迷蒙蒙地问了声:“怎么不叫醒我?”
“想让你多睡会儿。”他打开衣柜,回过头,“想穿哪一件,我帮你拿过去。”
“都行。衬衣、短裤,方便一点的。”她揉揉眼睛,从床上坐起来,昨天做那个杯子到很晚,这么早起来,睡了还不到六个小时而已。
她看见他递过来的衣服,便怔了下,还没说话,他反倒先问她了,“不是衬衣?短裤?有什么不对?”
常安把那两件放回去,站在柜前,短暂考虑下,最后折中拿了条长袖的裙子,笑问他:“立夏都快半个月了,你还让我穿长袖衬衣和长裤吗?”
而她之所以把这两件装在行李里带了来,是以备不时之需。但从这两天的天气看,显然不必要穿。
“早晨空气凉,怕你受寒。”
在一起出来的机会毕竟不多,所以她总是想可能取悦他。
不过他和别人的丈夫似乎不一样,甚少在她穿衣上提出自己的意见,偶尔提了,也是像这样在冷暖方面的建议。
“哪有那么不经冻。”她把裙子套到身上,用双手将含在领子里长发捧出来,凑到他面前,飞快亲下他侧脸,“等我一下,马上就好。”迅速进了盥洗室。
他用手指摁了下被她亲到的地方,脸上露出意犹未尽的笑容。
。
他们要去的是城里的鬼市。买不买瓷件倒是其次,常安挺想感受下那种气氛。不过去了发现还是和潘家园的有些类似,只卖的东西不同。
走在摊位间,蔚岚没精打采地打完个哈欠,忽然眼睛微眯,指向某摊位上的一个双耳壶,“那个好像不错。”
常安打着手电筒随她蹲下来,看了眼便笑了,“这上面画的是和合二仙吧?”她想起李嘉睿曾经送她的那对,之前搬家为了方便,收进了纸盒,现在还未摆出来。
“地仙的艺术形象往往很不统一,这组模样更是不常见。常安姐眼力真好。”蔚岚笑着夸完,抬起头问老板,“什么价?”
看二人兴趣很浓,穿一身卡其色凉衫的中年人,眼里划过一丝市侩,张嘴说:“五千三,少了不卖。”
“只能出这么多。”李嘉睿站着比了一个三的数字。
常安看到中年人低了下眉,眼睛轱辘转了一下,那是很明显的思考神情。不过估计也是生意做得多了,神色迅速便被掩去。他笑呵呵对李嘉睿摆摆手,为难说:“年轻人,三千可不行。卖不了,卖不了。”
“你误会了。”李嘉睿笑了下,手插在口袋里,“我说的不是三千,是三百。”
这话说完,老板差点从竹靠椅上翻过去。常安没忍住“扑哧”笑了声。蔚岚则是一副悻悻的没得玩了的表情。
……
当常安抱着那只盛着双儿壶的锦盒离开摊位时,那老板脸都已经绿了。
走开一些距离,蔚岚打趣说:“嘉睿哥,你也不差钱。让人家稍微赚一点怎么啦?”
“来这里的乐趣不就是寻宝、鉴宝、砍价?”他很有道理的样子。常安信服点点头。
替常安拿过锦盒,李嘉睿说:“虽是故意做旧,但就细节看来,这瓶子上的图案融入少许西洋画的画法,太明显了。行家一看就知道是赝品。绘像的人应该挺不懈做仿造这事。东西不值钱,现在这些钱权当支付给这点个性。”
“让嘉瑞哥欣赏的个性才值三百?”蔚蓝似有心事的笑了下,“做这个壶的人听了,估计也开心不起来。”
三人又往前走了十来步,人潮突然变得拥挤起来。因为光线不够,一时难以判断原因。三人往边侧处站了站,等到“肇事者”真正靠近。常安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让我好找。”木景尧掸了掸袖子,再没耐心地松了下领口,“收到消息,你们是来了景德镇。但查遍大小宾馆、客栈,居然没有半点记录。”
常安太阳穴突突跳了几下,转身看,蔚岚却竟然不见了。李嘉睿在前面握了下的她的手,意在让她镇静,问“那你怎么会来这里?”
他轻声哼了声,接着说出句挺风雅的话,“心之所向,素履所往。我太了解你老婆的口味了。”说完笑笑看了常安了眼。
拢了拢眉心,李嘉睿不知道为什么不高兴,侧身把常安挡在身后,“抱歉,这几天关机了。有事情,回去我住的地方再说。”
木景尧了解他这是不愿当着常安的面多谈,耸了耸肩膀,倒真的没再往下说半句话。
。
如果之前没有太过具体的体会的话,那回到蔚岚的工作室,看到留在他们房间的纸条时,常安才明白,蔚蓝这些年躲避木景尧应该是积累了挺丰富的经验。
——常安姐,临时收到朋友来的短讯。我订的一批手工地毯到南昌货站了,我去取一下。你们走,我不送了。非常抱歉。给小朋友的礼物,我放在我房间门口了。有机会再见。
嗯,有机会再见。
她看完,叹口气,将纸条撕得很碎,扔进了垃圾筐。
。
趁着李嘉睿和木景尧在下边说话的时间,她在上面补了一觉。醒了看时间差不多,就给常父打了电话。和父亲说了几句话后,听到孩子的声音。常安更归心似箭了。
中午吃过饭,他们正式踏上返程。
临出这个院子时,常安看到木景尧站在院子门口,正在抬头看门口那两棵树中,较小的那一棵。
她走过去,也顺着他的视线往上看,却没看出个所以然。这时余光突然瞥见小楼探出来的阳台上有个人影,转眼看时,却又不见了。
她极确定自己不是眼花了。刚刚那里确实有个人站在这里。而且很可能就是留字据说自己去了南昌的蔚岚。
她是有意避开木景尧,常安了解。但想不到她会大胆的还留在这里。是以为最危险地方是最安全的?还是想要留在这里看他一眼?她猜不出具体答案。
有心掩护蔚岚,她拽了木景尧袖子一下,说:“走吧,嘉睿在外边等我们。”
她每次对他都是避之不及,这次主动间接接触,倒是让木景尧挺意外。
他反应得很快,捉住她的手往自己身边拽。常安吓了一跳,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什么,踉跄了下。甩开他时,就看见李嘉睿站在铁门里,不知道有没有看见刚才一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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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木景尧一路返回,但并不和他在一个车上。
路上李嘉睿有些沉默,常安只当是他们又碰到了什么难办事,无心打扰,坐在副驾上安静翻书。
天气不凉快,到达一个休息站时,他停车下来,问他要喝什么冷饮。
“水好了。”
“行。”他打开门要下去,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