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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延绵,远远望过去之间那秀峰起伏之间坐落着星罗棋布的高脚楼,或笑语宴宴,或炊烟袅袅,一片淳朴的生活气息。在群山掩映中潺潺的是溪水清漾,忽然却有一股格格不入的低沉乐声远远隐隐传来。
雷山苗人自有一套礼仪规程,出殡送葬并非像汉人一样繁复琐杂,但这寥寥数人中低徊的压抑悲恸却是溢于言表。看那远远而来送葬队伍,那些或低垂眼帘,或悄然垂泪的苗家姑娘,禁不住这青山白云都要随之落下泪来。
这支队伍一路顺着蜿蜒的山路逶迤而上,更引来无数寨中人驻足观望。
“哎,快看快看,那不是老铁么?今日送的是他家的闺女?”
“可怜了老铁,一夜之间就老了,也难怪,花一般的闺女,竟说没就没了!”
“我明明前两日还瞧见老铁家两个丫头在山南,那时都还好好的,没听说有什么病啊灾的,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有什么办法?老铁再硬也硬不过地头蛇!”这人脸上的表情有些奇(…提供下载…)怪,像是愤怒中又夹杂着无比的惋惜,他凑近另一人耳旁,低低耳语了几句。听到话的人脸色顿时一变,接着摇了摇头,怒道:“禽兽不如的畜生,迟早叫他不得好死!可怜了人家干干净净的闺女!”
“人去了也就罢了,真正可怜了老铁,明明知道丫头枉死,仇人就在眼前却就是无可奈何!”
送葬的队伍渐渐消失在山路拐角。走在队伍最前的老铁被两名小伙搀扶着,否则他自己也不知自己能撑得住几步路。他的鬓发已然花白,眉目间隐隐充斥着一股冷漠,更可怕的是与这葬礼的悲恸情绪更不相同的——仇恨。
大丫头离自己的家已经越来越远了。这条熟悉的山路上那些熟悉的虫鸣鸟叫,熟悉的山泉涧流,熟悉的花香妍丽,突然都变得那么可恶。老铁手中捧着一只精致的檀木盒子,里面盛着的是两年前故世的妻子为女儿将来出阁亲手绣制的嫁衣。
大丫头还来不及穿上这嫁衣,竟先躺在了冰冷的棺材里。
搀扶他的小伙子突然停了下来,一直垂首轻轻抚摸怀中木盒的老铁听见右边一人有些怯怯的声音:“少主……”
那个熟悉的声音,那个在心里翻腾焦灼了千万遍的声音,就这样在他面前响起来!他紧握着的手开始颤抖,若是此刻给他一面镜子,他自己都会被镜中仇恨狰狞的面容吓坏。
那个声音一边冷笑着,一边靠了过来!
老铁忍不住在胸腔中奔腾闯撞的怒火,两旁的小伙子却牢牢拉住了他:“铁叔!万万冲动不得!”
那是一张有几分桀骜的面容。嘴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冷笑,身上散发着浓浓的酒气,眼神有几分疯狂,甚至是——有几分禽兽一般的野蛮。
一瞬间他忽然有种欲哭无泪的凄凉。这个人就是十里苗寨未来的寨主,这张脸在他心中翻腾了一千遍一万遍,却不是因为敬爱尊重,而是恨——彻骨铭心的恨!
他肮脏的手在女儿的棺木上抚过!
“住手!你给我滚,滚开!你这个禽兽,离我丫头远远的!”两个壮年小伙子都拉不住狂怒的老铁,被他直推得一个趔趄,眼看着老铁径直向那冷漠挑衅的人冲过去。
“畜生!”老铁怀中的木盒滚落,精致秀丽的嫁衣和首饰撒了一地。他猛地一把将对方扑倒在地,提起拳头狠狠揍了上去!
然而仅仅是一拳过后,早已有人赶上来,生生将老铁从少寨主身上拖起来,更多人赶上前去扶起少寨主,另一些人则挡在老铁面前,暴风雨般拳脚相向。
“住手,快住手!”送葬队伍中有人想阻拦,却又不敢过于强硬,只得转向少寨主:“少主,铁叔年纪大了老糊涂,您别跟他一般见识……”
少寨主蹙眉,伸手抚了抚被老铁打得生疼的脸,悠悠走上前几步,示意那些唯恐下手轻了的人停下。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直喘气的老铁,冷冷一笑:“不要忘了你是谁,我不过是知道今天你家女儿上路,来送她一程。你别给脸不要脸。”他的目光轻描淡写地从那棺木上掠过:“不过是个残花败柳而已。”
一阵狂怒震得老铁耳中嗡嗡作响。他脸上还有模糊的血迹,却不知何处来的力气,猛地将强行按住他的那些人掀了个四脚朝天,跳起来便再度朝这个神情冷漠轻蔑的少年扑上去!
《河汉清浅》澹台玉凉 ˇ情动谁知ˇ 最新更新:2011…11…23 20:08:31
但是老铁的动作忽然僵在了半路上,连同表情和眼神都僵住了,随后同周围所有人一起,慢慢凝结成了惊讶,难以言说的惊讶。
在他们面前,在这样众星拱月的簇拥下,在这样的光天化日之下,在这样的坦荡大道上,少寨主的面容忽然僵硬在了一个很奇(…提供下载…)怪的表情,然后直挺挺地倒了下去。他前胸有一个洞穿的伤口,随着他身子砸倒,喷涌的鲜血染红了他的面孔和衣襟。
这一切不过是转眼间的事,老铁刚刚挣脱按住他的人,那些人犹自蓄势要去追他。然后画面就戏剧性地定格住了。
送葬队伍中的女眷失声尖叫,胆小的已经鸟兽四散。余下的人都愣在当地,脸上的表情千奇百怪——有幸灾乐祸,有惊恐万状,更多的则是这两者、甚至是更多复杂的混合。
“少……少主?少主!”少寨主犹自温暖的身体被周围的人紧紧围住了。“是他,在那里,快追!”这一切太过突如其来,然而还是有眼尖的人发现了不寻常——一个背影几个纵落飞快消失在青山树影之后,转身之间身侧寒光一闪。尽管他一身苗人装束,还是有人认出来,十里苗寨中绝无这样一号人物。少寨主毙命在众目睽睽之下,若不将元凶抓回去,他们这些人哪一个还有命在?
当下有人发一声喊,纷沓的脚步声向那个背影追上去。
老铁冷笑一声,狠狠啐了一口,大声道:“报应!报应!”他的笑声很放肆,从未有过的怪异,其中更透着一股难以言说的凄楚无状。“丫头!好好的走吧!这个畜生,这个畜生就死在你面前!你也该瞑目了!”他扑在女儿的棺木上,笑一阵又哭一阵,那声音有如一把刀生生割在心头,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抹起了眼泪。
佩剑的是一名年轻男子,显然他不仅是剑快得天下无双,于这雷山中的地形也是十分熟悉,想来为了今天这一剑不知潜伏在此准备了多久。苗人穷追不舍,尤其是当他们发现这个凶手并非苗人时,更是豁出一切也要将他捉拿——苗家人有自己的骄傲,更何况死在眼前的是他们的少寨主。
十里苗寨的寨民从小生长雷山,山中道路即便是闭了眼也能如数家珍,外人来此总归是逊了他们一截,这差距初时看不出来,等过了小半日的工夫便越来越明显。纵是他一身武功在陡峭山林间如履平地,终究是被苗人越追越近,更是眼看就要落入对方包抄中。
他手中的剑只在斩杀少寨主时出鞘过一次,此时在他手中再度被握紧。青玄剑出鞘便是血溅当场,他从来出手只是一剑,从来只对他的目标出一剑而已,从不失手。
这一次的生意比他想象的难一些,虽然当初他接下来的时候便知道这一点,更是为之做了常人难以想象的准备,然而人算终究不如天算,此刻这雷山的复杂地形对苗人来说是如虎添翼,对于他却可谓是落井下石。
看来今日想要脱身,青玄剑是要再饮一次血了。
他蓦然停步转身,身子堪堪向后跃上了一株矮树,借着藤条之力和身直扑,长剑在半空中划出一道清凛的寒光,霎时便激扬了飞腾的剑气和滚烫的鲜血。
已经重重围住他的苗人中一阵悸动,继而人人脸上都是被激怒了的愤勇,如欲喷火的目光燃烧着熊熊的冲动,似要扑上来将他生生撕成碎片。
这些人与他并无仇怨,他的剑挥洒如云烟,却始终没有要取他们性命。他是个生意人,只做有报酬的生意,仅此而已。
他闪身从一棵高大茂密的树冠间穿过,苗人虽然望尘莫及,却在其后穷追不舍。一转眼奔波了小半日,他也果真有些累了,这一累心中便生出了不耐烦,那长剑去势愈发地凌厉了,显然不像先前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