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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感到心口的疼痛愈加明晰,脚步趔趄着朝后退了一步。一日之间,几遭惊变,大起大落,我的心神几乎损耗到极限,摇摇欲坠着支撑不住,胸臆间气血翻涌,顺着肠腔灼热地滚上来,险些就要一口喷出。
“姐姐!姐姐!”紫嫣瞥眼瞧见我的脸色不对,冲上来一把扶住我,让我慢慢地坐下。
晦奴半跪在地上,搭手为我把脉。紫嫣一边忧心着我,一边将晦奴上上下下打量了个透彻。晦奴像是察觉到紫嫣清亮而犀利的目光,凛然道:“慧妃有什么想要说的?”
紫嫣清冷而笑,眼眸间流露出一簇摄人的寒光,“韶王安排你到姐姐身边,这话不假,但你究竟是什么人!素魇是何等毒物,非凤祗族内之人,连名字都不会知晓,更何况是解救之法,说!你与凤祗何有渊源?”
面对紫嫣的逼问,晦奴的神色却是从容不迫,依然泰山不动地为我把脉,她皱着眉,徐徐道:“因今日屡受刺激,所以才会加重病势。”
紫嫣何时被人这般轻慢过,不由心生恼意,冷声叱道:“本宫在问你话,你难道没有听到!”
晦奴目若寒星,神情冷静,皴裂干燥的唇角勾起一缕轻嘲的笑意,“你既然要口口声声地提起‘凤祗’,就不要在我面前再自称‘本宫’。”
紫嫣被她无端堵了一句,脸上颇有几分怏怏之色,正要发作,听到外面有黄缃的声音传来,压得很低,道:“娘娘,时辰差不多了,咱们得赶紧回漪澜宫去,要是被人发现,可就大事不妙了!”
未问出结果,紫嫣虽不甘心,但是眼下情势所迫,也顾不得自己逞一时意气,毕竟擅自看管被禁足的嫔妃,在宫中乃是重罪。紫嫣看了我一眼,起身要朝外面走去。
紫嫣直起身时,身上披着的常玉色竹纹长衣拂动,略略翻起底下掩着的衣袖。我低头时,似乎看到有模糊的红痕在袖底一闪而过,而晦奴正是半蹲在我身前,她面色微变,应是比我看得更清楚、
“等等。”我朝紫嫣道,伸手握住了紫嫣的右臂。
“晤。”紫嫣眉心一蹙,口中忍不住轻呼,如是痛极的样子。我将她袖子挽起,洁白如雪藕的一截手臂,赫然就是三道血痕,血迹已凝结,伤口有些深,每一道都足有二寸长,像是被什么锋锐的利爪给抓伤,仿佛是无瑕霜雪染了血污。
“这是怎么回事?”我焦急问道,若非无意间发现,我还不知道紫嫣身上有伤。
紫嫣蔑然一笑,道:“不过就是在太极宫外,被一只畜生抓伤了,小事而己,姐姐无需担心。”寻常女子爱惜肌肤,不肯有分毫毁损,紫嫣手臂上被抓了这样深的三道伤口,她却是一副无关紧要的表情。
她说完还冷峭地“呸”了一声,玩味笑道:“也只有畜生才有那么尖利的爪子。”
黄缃在外面催得紧,紫嫣说完就要走出去,晦奴缓缓地站起来,目光直直地盯着紫嫣,遽然冲着她喊出一声:“琅儇!”
晦奴的那声“琅儇”喊得我心神一惊。
而紫嫣背影蓦地一怔,转过身来,齿间如森森积雪,问道:“你到底是谁?有什么资格直呼我的名讳!”
听紫嫣这样说,晦奴神情反而一松,笑出两声,“你果然就是琅儇,我想着姥姥既然将‘琅嬛’之名给了她,就一定会将‘琅儇’给你。”
姥姥当年取的两个名字皆是大有深意。琅嬛,本意为天帝藏书的仙间,至美至善,至高至极,寓意胸纳无限韬略,心囊九重宇落,而琅儇,儇是为聪灵黯慧之意。
紫嫣的脸色愈发沉冷,眸心隐然如寒凝的剑光出鞘,晦奴“呵呵”而笑,泰然自若道:“琅儇你刚刚问我‘有何资格’,我是姥姥的卜姽婳乩 ,你说我有资格吗?”
此言一出,我与紫嫣齐齐震惊。
“你!?”紫嫣抬起手指着她,绝美的面容间掠过诧异之色,她看向我,我亦是惘然摇头。
此时,黄缃的催促声再次响起,比前两回急切,眼下情势己是迫在眉睫。
“你快走罢,再不走怕是真的来不及了。”晦奴神情从容,她孤瘦的身影,背对着紫嫣,幽幽说道:“琅儇,你命中注定有一劫难逃,你要小心,小心……”
晦奴发出的声音虚虚邈邈,透着一种说不出的奇诡之意,我莫名地觉得心惊胆寒,而紫嫣却是冷哼一声,根本不以为然,玉色的裙裾在地上一扫,己是阔步走了出去。
颜倾天下 清商惊落怎堪恨7
太后的病势堪堪地遏制住。经过有心人的暗中操控调度,那晚在太极宫中发生的所有事严禁再被提起,而那道太后亲自赐死宸妃的懿旨,最终也是不了了之。
我被禁足于冰璃宫中,但我还是皇宫中尊贵的宸妃,高居妃位,宠遇优渥,一如往昔,当着一名锦衣玉食的囚犯。这宫中,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上对宸妃是彻彻底底地冷淡下来了。
当初,筹备己久的封后典礼的遽然取消,令六宫揣测不己。虽立后不成,但是皇上对宸妃依旧疼爱,只是宸妃冷冷地不肯待见。
上回被九公主说出我曾经远嫁的往事,奕槿认为是他对我隐瞒在前,是他对不起我,所以无论我怎样对他,他都忍耐着,竭尽一切努力想要与我和好。但这回不同,奕槿现在对我失望至极,我何尝不是对他失望至极。我们之间,除了欺骗,除了怨忍,除了恨意,己经是走到一无所有的地步,再绝无复合的可能。
然而,可笑的是,他依然保留着我宸妃的身份,他不会再宠爱我,但也绝不会废去我宸妃的名分,只是将我囚禁在冰璃宫中,任由我自生自灭了罢。
湛露姑姑用新鲜的蛋清调和几味化瘀驱肿的药材,再加入微量冰片,为我日日敷面,脸颊上的掴痕很快消了下去,开镜时看到半边白皙莹洁的脸颊,以手覆上时温润如玉,已是好得一点痕迹都无。
“皇上那日是怎么了,朝娘娘发这般大的怒气,若是以往,连弹娘娘一根指甲都舍不得。”湛露拿着犀角梳为我理着头发,口中碎碎地念着,“晚上时,慧妃娘娘不顾禁令,冒险到冰璃宫中看望娘娘,慧妃娘娘行事素来有胆识,但将老奴吓得不轻,要知道如果被上头发现,慧妃娘娘的日子怕是难过了。”
“姑姑,不要说了。”我黯然道。
湛露轻叹口气,知我心绪不佳,也就噤了声不再说话。
宫人自戕乃是大罪,玉笙触柱而死。紫嫣为此着实费了一番心力,将她的尸身托运出宫,在城郊择了处地方给好好安葬了。我见不到玉笙最后一面,唯一能做的就是双手合十地为她祈祷,祈求她生魂安息,也祈求上苍垂怜,让她的下一世平安和乐,不要再有那么多跋涉和苦难。
一日,宫中静悄悄地。我披衣坐在窗前,庭院中花木扶疏,绿玉藤萝缠绕着花障如瀑布密密虬虬地一泻而下,其间点缀着一蓬蓬雪自橙花,恹恹娇弱地盛开着,如白茫茫的星子零零点点。酷暑刚过,秋凉新临,自积玉湖引来一脉清泉活水注入环绕廊前阶下,流波潺湲,水声溅溅,偶尔有几声清脆的鸟鸣,抬头看到一两只橘红、碧绿的小小鸟雀,栖息在藤萝花障上,探出尖尖黑色的喙去啄那些碧玉般的叶子,如此清静安恬的景象,颇有三分江南幽雅清致的意境。
“娘娘,太后身边的高嬷嬷来了。”忽然听见有人通报,回首看到,帘笼被撩起,从外头走近来一人,正是高嬷嬷。
高嬷嬷着一身木兰青暗花双绣绫衣,衣饰简约,除却领下的衣领上系着一颗珍珠扣子,别无装饰,半见花白的头发挽着老银镶珠簪子,落落大方地站在那里。
“娘娘怎么来了?”我看向她,淡淡说道。
高嬷嬷是太后最亲近信任之人,既然她亲自来了,我知道她定然有话要说,于是挥手屏退了一干服侍的宫人。
“唉。”高嬷嬷不禁叹气,我妃位尚在,论宫规她还是要尊称我一声“娘娘”,高嬷嬷走近我身旁,感慨道:“虽以前有几回见到,但这三年来,老奴还是第一次单独来看娘娘。”
听她话语拳拳,我亦是被触动几分情肠,问道:“嬷嬷今日来,可有什么话要说……”
高嬷嬷轻轻握住我的手,她看着我,一双眸子因看惯风霜是非而澄得愈加深澈,沉叹道:“娘娘,您不要怪太后狠心,那一晚,太后并非真的要置您于死地,只是……只是……”高嬷嬷张口欲言,却是怎么都说不下去。
“嬷嬷……”我晨起时服的药,腥苦的味道还未散去,说话时舌尖有锐利的触感。
“娘娘若能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