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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笙更没有想到的是,原来父亲早就看出她的想法。是因为她这个荒唐幼稚的小女孩的梦,父亲才支持她去上音?
何忆苦声音惆怅:“你们妈妈么,当年是上音的校花,她是很爱上音的,可惜没能从那里毕业。闻笙,你代她还了这个心愿也好。”
闻箫听出问题:“妈妈为什么不能从上音毕业?”
何忆苦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绍兴是你妈妈的老家,所以我们结婚以后就搬到了这里。刚搬来这里的两年,过的真是神仙般的日子。虽然没有什么钱,但是两个人在一起,却真正是快乐无比。只可惜……”何忆苦眼角滑下两滴清泪。
只可惜,天妒红颜,这种快乐从来不长久。只不过两年的鸳鸯神话,留下两个嗷嗷待哺的儿女,用了何忆苦整整后半生去收尾。
闻笙和闻箫一直以为父亲就是土生土长的绍兴人,到此时才知道原来绍兴是母亲的故里。姐弟俩对视一眼,各自觉得茫然,自己的出身来历,比他们以为的还要理不清。
闻笙问道:“那爷爷家在哪呢?爷爷还在世么?”他们从来不问这个问题,是以为家中就父亲伶仃一人,但现在看来,恐怕未必。
何忆苦沉默许久,答道:“爷爷家搬过好几次,要说何家是哪里一时也难说。你们爷爷,在你们出生之前就过世了。”
何忆苦抬眼望天:“闻笙,你书桌前挂的那幅字……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就是你妈妈写的。当初我们刚认识时,她写了送给我,我还给她的礼物就是咱们家那架古筝,那是她当时最想要的东西。那时是1983年春天,我们认识了有两年,才终于各自表明心迹。”
何忆苦苦涩一笑:“这就是那个时代的感情。不像现在,认识了两个小时,姓字尚不知道已经可以山盟海誓。”
所以这个时代的海誓山盟,如同云烟过眼,根本不足为凭。所以何忆苦说“红豆生南国,已经是很遥远的事情”。
闻笙心想,只记得唐朝的《相思》的父亲终究还是不明白这个时代的感情,这个时代,哪里还有人浪费词藻去海誓山盟?只有父亲这个生活在过去的旧人,才会晓得这些东西。闻笙也晓得,但从来不曾奢望。她不像何忆苦,曾经亲手触摸过这些东西,所以坚信不疑。闻笙也想要坚信不疑,却怕无人陪伴,让她演一场独角戏。
那一瞬间她心里掠过成海岩的脸。成海岩,会陪她么?闻笙心中若悲若欢,朦胧难测。
何忆苦将闻笙和闻箫的手握在一起:“告诉爸爸,你们有没有想过,如果不是爸爸的孩子,如果可以拥有另一种人生,会比现在要快乐。有没有这样想过?”
姐弟俩仍是对视一眼,同时摇头。
何忆苦落泪:“两个傻孩子……可我却这样想过。是我害了你们,让你们从小就活得这样辛苦,又让你们养成这样注定要吃苦的性格。我是天底下最差劲的父亲,只会拖累你们,从来没有给过你们任何东西……”
闻笙也哭了:“爸你不要这样说,你这样说让我好难过。”
何忆苦擦擦眼泪,勉强一笑:“失态了,爸这么大年纪还在你们面前哭,很没用是吧?今晚不知怎么了,想起很多过去的事,心里太乱了。”
闻箫把手搭在父亲臂上:“那就不要想了,我们回屋吧。”
何忆苦点点头。姐弟俩陪父亲回房间。
回到房间里,何忆苦道:“你们回家去吧。”
闻笙道:“我们在这里陪夜吧,爸?”
何忆苦的眼神与往常都不同,异常地慈爱和忧伤,盯着他俩看了很久,柔声道:“也好,房里正好有一床多余的被子,你们就在这里陪我一夜吧。”
闻笙将被褥和席子在地上展开。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她和闻箫只好睡地上。
今天一天,实在折腾得够呛,一沾枕头,两人觉得困意上涌。朦胧中闻笙和闻箫感觉到父亲粗糙的手流连不舍地抚摸过他们的脸庞。很快地,沉沉睡去了。
那一夜睡得特别沉,连梦都没有做。闻笙醒来时,听到窗外鸟儿在吱喳喳地乱叫,一派自得其乐。她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起身去看父亲,看到父亲在床上依然熟睡。
闻笙心想,爸爸病了一次,身体终究是大不如从前了,半生闲情,也都抛却。以前,他习惯早起散步或读书吹笛,很少睡到这样阳光灿烂的时候。
闻笙转身时在床边的小桌上看到一个空空的瓶子压着一个信封,旁边放着一双古旧的银戒指。闻笙随手拿起那两张纸。看了两行,脑袋嗡地一声白了,天旋地转。
她转身扑在床上哭叫道:“爸!爸!……”那张纸飘然落地。
闻箫从睡梦中被姐姐吵醒,睁开眼,那两张纸正飘在他脸上。
红豆生南国(下)
“闻笙,箫箫。对不起,我知道你们会很难过,但是爸爸已经考虑了很久,决定和你们告别。你们已经长大了,我知道没有我你们会过得更好。这么多年来,爸爸失去了妈妈,一个人辛苦挣扎,都是为了等你们两个长大。
现在,你们读了大学,爸爸也变成废人。终于到了该放手的时刻。爸爸可以放心地去找你们妈妈了。
不要为爸爸难过,要为我高兴。你们妈妈走后,我一直很伤心,根本无心再去看这个世界。何况到了现在这种地步?与其等着看我最后了无生趣地在病床上终了此生,扔一堆债给你们俩承担。不如趁我现在还不残废,让我体体面面地去吧,也好免除你们后顾之忧。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爸爸一直是这样告诉你们的吧?我走之后,你们终于自由,可以按照你们自己的心愿去追逐你们的生活。忘记爸爸,忘记一切烦恼的事,去寻找你们自己的快乐。爸爸只有这一个心愿,让你们完成。
有些事情,爸爸从未告诉过你们,是因为不想你们背负太多。无论爸爸妈妈当年做过什么,都和你们无关。即使有一天你们知道了,一定要相信你们的妈妈。她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本来想什么痕迹都不留的,但那一对戒指,是我们的婚戒,实在不忍丢弃,就留给你们俩作为纪念吧。
人生所贵,无非适意两字而已。这是爸爸唯一要你们牢记的话。所以,无论何时何地,记住,勿违己心。贫与富,成与败,悲与欢,都不重要。我不奢求你们一生快乐,只希望你们一生满足,无悔无愧,不虚此行。
笙箫吾儿,爸爸妈妈爱你们至深。我们会在天上永永远远地看着你们。
不要哭。”
毫无预兆地,何忆苦把自己和林琴的结婚戒指留给了闻笙和箫箫,就这样吞了整整一大瓶安眠药自杀了。但又分明地蓄意已久,要积攒足几百粒安眠药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疗养中心没想到一个半看护的签约户竟然无声无息地闹出这么大的乱子,上上下下忙成一团。一会儿功夫之间,何忆苦的房间里,进进出出,来回穿梭得都是人。
闻笙和闻箫趴在何忆苦的床边,早已哑声哭不出来,木雕泥塑一般,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处理。院方对着两个未成年孩子,也是一筹莫展。
最后有人提议:“小姑娘,昨天不是有个男的陪你来探视吗?我看他可以处理。你们是什么关系?叫他过来处理吧。”
闻笙像木偶般听话地拨出去一个电话,内心茫然,不知自己在做什么。
电话接通以后,是成海岩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闻笙?”
听到他的声音,忽然之间找回一点力气,闻笙的眼泪刷一下流下来:“你……你现在在哪里?在上海?还是在绍兴?”
如果在上海,闻笙会立刻挂掉电话。本来就是自己的事,根本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地麻烦他。
成海岩在电话另一端笑了笑,停顿了一下,他道:“在绍兴。你劝告过我不要晚上开车,难得有人对我这么细心,我还是珍惜一点比较好。怎么了?你要和我一起回去?”
他还在绍兴。闻笙呆呆地握着手机,不知该如何提起。到现在她还犹如梦中,不肯相信这么戏剧化的事件,叫她怎样开口向别人描述。
疗养院的负责人不耐,伸手将手机从闻笙手中拿走,三言两语将事情描述了一遍。末了问成海岩:“你们是什么关系?能过来处理一下不?这边是俩孩子,实在办不了事……”
成海岩答道:“我们没有什么关系。”
那负责人一愣,又听到那边道:“叫他们稍等一下,几分钟后我就到。”
成海岩收线之后立刻打了石皓的手机。
接听的石皓语气很是不善:“喂?你是要回来了还是要告诉我你有事又回不了了?”
成海岩简单地道:“不幸是后者。最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