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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让穆绍然先出去,说她想睡一会儿。她需要安静一下好好思考。
这一切都太突然了,平静了四年多的时光,有一种骤然被打乱的错觉。顿时千头万绪,才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可是,躺回床上却并不能思考。她将那两个证件收到枕头底下,手指轻轻的划割着,有一下没一下的,身份证凌厉的边缘划着她的手指,有微微的痛触,
穆西心里一阵阵的发酸,竟然是他……
穆绍然三番两次遇上的大哥哥竟然是季江然。
穆西反反复复的对自己反问,怎么办?其实并不知道自己问的是什么,也一定想不出答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做了很多梦,千奇百怪的。
等到醒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透了。
室内的大灯开着,她翻了个身,家居服被汗水湿透了。坐起身,摸索着开冷风。
穆绍然坐在椅子上,听到动静跳下来。
“小西,你感觉怎么样了?”
穆西迷迷糊糊的,只说:“好热,帮我把冷气打开。”
穆绍然反倒将遥控器拿开了。
“穆小西,你生病了,刚才发烧了,开什么冷风。”
“我生病了?”穆西摸自己的脑袋,是有一点儿烫,不过自己倒是没什么感觉,就是全身软绵绵的,没什么力气。“包子,你吃晚饭了吗?”
穆绍然让她躺下:“你别管我,我又饿不着。我给你买了褪热药,你先把药吃了。”
他去把水拿过来。
穆西把小小薄薄的药片一口吞下去,抹了一下嘴角的水渍说:“有包子真好,要是没有你,我就死了。”
“少胡扯!”穆绍然瞪她,他都快紧张死了,她还在这里跟他装大尾巴狼。“你怎么突然就发烧了呢?你不是很不容易生病么?”
是啊,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烧上来了呢。而且一烧就是好几天,越是不容易生病的人,生起病来越不容易好。就那样反反复复的,说不上哪一时就烧起来,轻微烧,吃点儿药睡一觉就好了,可是不去根。
整个人看起来奄奄的,没有什么精神。
穆绍然担心的不得了:“穆小西,要不然我们去医院吧,这样不会把你烧傻了吧?”
穆西哼哼:“怎么会傻呢,我怀你的时候有一段时间烧的可比这厉害,也没见我傻了,你更是猴精……”
往事不堪回首月明中。
穆西不再说下去,侧身躺着,安静的看窗外,窗外的月光很好,一轮月亮又大又圆。
穆绍然看了她一会儿,其实这些天他有话想问她,却一直没有说。奈何他不说,她也不说。他有些耐不住性子了:“小西,你是因为看到那个男人心情不好吗?”
穆西心里微微的动了下,一只手下意识伸到枕头底下。
她说:“你想哪儿去了,我不认识他,怎么会心情不好。”
穆绍然不问了,一看就是在说谎,既然是不相识的人,为什么看到那个男人之后逃也似的离开京都。而那个男人一路紧追不舍,眉头紧锁的模样,分明是痛触。
帮穆西掖好被子,穆绍然安静的回房间。一直只是想不明白,当年她为什么要带着他独自离开?到现在还在躲着那个男人,是那个人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么?
两人说得完全不是一码事,却不自知。
穆绍然已经有些咬牙切齿,一定是那样。穆西是个不容背弃的女人,一定是那个人做了什么让她感觉不可原谅的事,才会带着他远远的走开。
而他越发肯定,那个人一定就是他的爸爸。
否则穆西没道理这样失魂落魄。
穆绍然想,他或许该去一趟京都,找那个男人问清楚。他绝不允许有人欺负穆西,不论过去,现在还是以后。
薄云易几天来一直打不起精神。
开会的时候,弄错了数据,这样低纸的错误他还是头一次犯。连自己也觉得烦燥,摔了文件夹子宣布散会。
他这样分明是在跟自己闹脾气。
上官小小听说之后,跑上来看他。
“薄云易,你到底怎么了?”自打那天晚上喝了酒,跟她打电话说看到顾浅凝之后,整个人就跟鬼上身了似的。她有些担心的凑上来观察他的脸色,真的很难看,睡眠不好吧,脸色苍白。微微的抿着唇,那样子真有几分狰狞:“心事重重,又没有精神,你不是掉魂了吧?”
薄云易蹙眉:“你是神婆/子?上官小小,你不用工作是不是?你真当我们公司是福利机构,养闲人呢是不是?”
上官小小咂咂舌,不仅没精神,还脾气火爆。
“你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了啊?莫非你们男人也有生理期,一个月也要烦燥那么五六天?”
薄云易拿笔敲她的脑袋:“出去,出去,少在这里给我添堵。”
她真的只是担心他。
被他赶了,也没动弹,静静的问他:“你是不是太想顾浅凝了?”看薄云易怔愣坐在那里不说话,眼神马上变得涣散起来。她暗暗的叹了口气,果然。
他对顾浅凝的想念就像有一个周期,每每转到那一点上,万念俱寂。
“薄云易,四年的时间过去了,再沉的梦也该要醒一醒了。她已经离开了,虽然这个事让我们深感痛心,可是,我们活着的人一定要学会面对现实,不能一辈子生活在不见光的阴影里,否则一定活不长。”
薄云易抬起头看她,要他怎么说?说他看到顾浅凝了,即便那个女人化着浓丽的妆,他仍旧认出来那个女人就是她。可是他找国家安全/局的朋友查了所有名叫“顾浅凝”的档案,却没有她。
这个女人早在四年前就注销死亡了,从此这个世界上是还有许许多多叫做‘顾浅凝’的人,可都不是她。
也就是说,到现在只有他一人坚信她还活着,给他的生命点燃了一点儿希冀之光,就像是黑暗呆久了的人,偶然看到一点儿明光,竟晃得他睁不开眼。于是他欣喜,他激动,高兴的喊破喉……在别人看来他只是魔障了,像个疯子一样大喊大叫。
“如果我说顾浅凝还活着,你信不信?”
上官小小轻吐一口气:“薄云易,你可真是疯了。”
看吧,他猜想一定会是这样。
将她推出去,瞌上门抽烟。
知道她活着又怎么样?天大地大,他不知道要去哪里找她。
想起那个粉嫩玉雕的小男孩儿,一定是她的儿子吧?当年她没有死,而是将孩子生下来躲起来了。
可是,就连季江然都不认得那个叫做穆绍然的孩子……
穆绍然?!
薄云易消沉了几日之后,终于重新反起来,死而复生。眼中有了光彩,打起精神做事,风风火火。
给朋友打电话,让他帮忙查一查一个叫做“穆绍然”的小男孩儿,为此他还刻意去酒吧确认过,的确是叫穆绍然,今天四岁。
当晚朋友便将资料传输给他,呼啦啦的一大排,全国有那么多叫做‘穆绍然’的人,四岁的男孩儿也有好多个。
他将信息整理出来,分别在不同的城市。
于是他请了假,将公司交给其他人打理,又打算云游四海了。
上官小小骂他:“薄云易,你疯了,你手上有case,如今不是你的休假期,你大脑被驴踢了是不是?”
薄云易只是想,有生之年,他可以辜负任何一个人,可是,他不能再对顾浅凝不好。不论万水千山,他一定要找到她。哪怕倾尽所有。
“小小,你不用劝我,我自己在做什么,我很清楚。”他已经将工作交代得很清楚了,上官小小想拉也拉不住,走前又说:“你也整理一下,让财务室让工资发给你,离开这里爱做什么做什么去。”
“薄云易,你不讲江湖道义,你被鬼上身了,就拿我开刀是不是?我哪一天不是兢兢业业,勤勤肯肯,你凭什么开除我啊?”
薄云易笑:“就凭我是你哥,你是我妹,就凭我是你老板,凭我们一起长大,马上收拾东西滚蛋。”
上官小小说:“好吧,好吧,你更年期,我不跟你计较。”她指着他的鼻子:“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老子不伺候你了呢。”
薄云易大笑:“这个觉悟就对了,哥走了。”
他前脚一步,上官小小便愣在那里。
他就这样疯疯傻傻的,什么时候是个头呢?哪一时想顾浅凝了,借酒装疯。即便是梦到她,都会是一场低靡,上班打不起精神,吃饭也像在数米粒。现在好了,说是见到她了,背上包说走就走。这么大的一个摊子都不管不顾起来。
上官小小盯着他脚上那一双花白的鞋,整天西装革履的人,他有多少年没穿过这种价码的鞋子了?
最后还是追出来,在他身后大喊:“薄云易,你给我站住!”
薄云易回过头,阳光那样浓烈,将他整个人渡上了一层金光,闪闪发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