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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很新鲜的，殷红的液体浸没了我的脚踝，强烈地刺激着我的猩红色的嗅觉。我贪婪的享受着最初的杀戮带给我的快感。很久以后我也没有弄明白，为什么在那个时候我会忽然变得那么嗜杀，那么邪恶。
我拉起那个小女孩，走出了店门。
暮晚的风暖暖的很安静，我站在空旷无人的街道上，苍白的月光把我单薄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青石板路的倒影里，我感觉到了自己嗜杀的笑容和邪恶的嘴角，眼睛里却带着孩子气的单纯和无邪。
她告诉我，她的名字叫樱祭。她并没有告诉我她的家在哪儿，我在一旁失魂落魄，什么也没有问。她只是说昨天自己一个人溜出城来玩，在一个僻静的街巷被几个浪人神族拦住，她拼命地逃跑，却还是被抓住了。他们决定把她贩卖为奴隶，正打算在酒店喝酒休息的时候却恰巧被我撞到。
那一晚，我们坐在神殿废墟的屋顶上，看不远处的酒楼熙熙攘攘，黑白片子似的喧嚣，听着不远处破败的城墙上，隐约传来浪人神族的哀歌。她像一只受伤的剪魂鸟，偎依在我的怀里，静静地睡着了。
就这样，两个小小的孩子，坐在众神未染指的神殿屋檐，耷拉着四只小小的脚丫，安静地打着盹，等待东方天空渐渐明亮起来的鱼肚白。
明丽的天空像微醺的红颜，慢慢褪色。樱祭忽然睁开了眼睛，起身站在屋顶上向远处张望。我问她怎么了，她说她闻到了自己族人杀气的味道，一定是宫城里的护卫们来找她了。
临走的时候，她摘下了脖颈上的樱花环，戴在了我的脖子上。她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然后转身而去。我看见几个高大的护卫，把她抱上一只独角兽，慢慢离去，渐行渐远。直到模糊得看不清她背影的时候，我才从神殿高高的屋顶上跃下，向沐酒城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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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拜月女王
更新时间2009…9…6 11：34：30 字数：2344
（四）
回到沐酒城的时候，王城里早就乱成一团。我来到母亲的宫殿，看见她一个人在铜镜前低声地抽泣。母亲抬头看见是我，一把将我拉进了怀里，抚着我的头。她问我究竟去哪里了，怎么也不说一声就偷偷溜出檀香店去了，说沐酒城上上下下都以为我走丢了，父亲和哥很担心我遇到什么危险，正焦急地在外面四处找我。
后来母亲对我说，那天早晨她见到我的时候，看到我孩子气的眼睛里，布满了猩红色的邪恶。她感觉到了我身上弥漫着一股很强大的杀气，阴冷而诡异。我告诉母亲，我昨晚手刃了三个浪人神族。母亲亲手为我焚起了一盒幽冷而安谧的香，我在梓檀盒袅娜的气息里，听着窗外传来清脆的鸟的鸣叫，和宫城深处高高的鼓楼敲响的钟声，眼神渐渐温暖而恬静。我躺在母亲的怀里，渐渐沉沉地睡着了。
父亲和哥回来的时候我还没有醒。只是在朦朦胧胧中，仿佛听到母亲和他们窃窃私语着什么。后来，我感觉到他们亲了亲我的额头，听见他们一前一后走出了母亲的宫殿，沉重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模糊得再也听不清楚的时候，我才又慢慢睡熟了。
第二天早晨我醒来的时候，忽然感觉到了很浓烈的罪恶感。我依然清晰地记得，前天晚上自己亲手杀死了三个浪人神族。我还记得那家酒店地面上一滩殷红的血，弥漫着很刺眼的颜色和很腥的味道。这是我第一次杀人，而我还只是一个很小的孩子。我忽然间泪流满面，我童年的回忆里，注定要染满血腥。
很久以后我才痛苦地睁开眼睛，看见宫殿里冷冷清清，母亲不知道去哪了。我推开门走到院院子里，外面明亮的阳光暖暖得很晃眼。院子里弥漫着很浓的棕榈梧桐的味道和梨花的气息。几只剪魂鸟扑闪着翅膀落在宫墙上，很优雅地梳理着滑腻的羽毛，偶尔传来几声很好听的鸣叫。
几个宫女倚在在紫木雕花的走廊上，无精打采地在闲聊着什么。我在院子里立了一会儿，看不到母亲的身影，便出了宫门，向父亲的宫殿走去。走在路上的时候，我碰到了檀奴和月奴，他们也正准备去父王的宫殿朝觐，我们便相约而行。檀奴告诉我，浪人神族的军队已经攻陷了拜月城，将会在几天之内发起屠城行动。昨天流亡神界的拜月城女王来王城求见父王，请求父王出兵，驱逐浪人神族，协助拜月王族复国。而沐酒城一向与拜月城交好，面对浪人神族的肆意侵略和日益滋长的骄横，父王是不会袖手旁观的。
我们来到宫殿的时候，正好看见拜月城女王跪在父王面前掩面而泣，身后跪着几个衣衫褴褛的宫奴，手捧雕刻精美的古玉，高举过头顶，是献给王城的贡品。
母亲果然在殿里，站在父王身后。见我进来，她招手示意我过去，我绕过后殿走到她面前。母亲俯下身，把我抱在怀里，走出殿来。
我的心忽然明媚得很安静，稚嫩的嘴角绽开一个很纯净的弧度。
拜月城女王离开的那一天，父亲已经决定了让哥带领军队，出兵拜月城。在哥出征前的那天晚上，父亲在宫城里设了酒宴为他践行。很晚的时候，我和哥坐在沐酒城宫殿高高的屋顶上，看王城外面很远处的大海。
哥抚着我的头，望着远处大海的对面静静出神，一句话也没有说。我仰起小小的脸，看他额头纯蓝色的莲印，在王城上空的暮色里散发出温暖而娇俏的杀机，铺满了半个暮空。
第二天的清晨，哥率领着浩浩荡荡的王城大军离开了沐酒城。我在宫墙的的城楼上，看见哥披一袭如雪的白袍，坐在高大的槃龙兽上，高竖起来的衣领遮住了半边秀美的脸颊。我依然记得那双淡蓝色的眼睛里，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忧郁和寒冷。
我回到母亲宫殿里的时候，隔着半透明的雕花窗格，看见母亲独自一个人坐在暗淡的铜镜前，静静地发呆。我推门进去，漆木的宫门吱呀响了一声，她微微惊了一下回转身来，看见是我，绽开了一个很美的笑容。可是我却窥见了她脸颊上的两道泪痕，像玫瑰花瓣上掠过两行半透明的光影。
她让我坐在窗前，看着外面优雅散步的剪魂鸟。我却时而转过头，很入迷地看她悉心整理妆容。母亲修长的手指轻轻捏起一纸朱砂，含在唇间。
她一直很不喜欢打仗，神界里最近越来越多的战争让她很不开心，我常常看见她一个人，闷闷不乐地在窗前发着呆。我知道，她只是不忍心看着哥年年四处征战，不忍心每次回来都看见哥疲惫不堪的眼神。
我看着母亲很美的侧脸，闻着妆台上那盒半明半灭半冷的香，泛黄色的格调渲染着我的情绪，窗外不远处响起几声剪魂鸟的哀鸣，我忽然有了种淡淡的哀伤。
那三个浪人神族在我面前缓缓倒下的情景，是我每次仰头看天时出现的画面。很多时候我看着自己铜镜里的眼神，逼迫自己寻找最初的童真和罪恶感。然而，我始终无力对抗内心强大而莫名的贪婪和饥渴感。我开始不断回味，用手指割开他们咽喉的那个刹那，有一种多么巨大的征服感。在我脚下铺开来的猩红色的血，很新鲜的颜色和很诱人的气息，让我无法抗拒。
只是我并没有意识到，我的原罪，在那个时候，才刚刚开始。
我刻意对父亲隐瞒了这些念头。因为在众神看来，嗜血和嗜杀的族人，总是难免成为邪恶的异类。只有在母亲明媚的怀里，我才短暂地感觉到自己是个纯净而快乐的孩童，我的嘴角才会绽开最无邪的笑容。
母亲静静地坐在铜镜前，一下一下地梳着头，我侧耳倾听，伸出指尖，触摸着紫檀木梳划过发际的声音。
我走过去，偎依在她的怀里，孩子气地撒着娇，母亲，我要束发。
母亲把头发束在胸前，挽了一个花。然后一边用木梳轻轻地梳理着我的发丝，给我挽上玉白色的发带，一边淡淡地笑着说，涅涯，等母亲老了，你就要给母亲梳头了。
黄昏的时候，我看见母亲手挽花针，在缝着什么东西。我走近看，原来是件白色的袍子。我问她这是谁的衣服。
母亲叹了一口气说，涅涯，总有一天，你也会需要一件战袍的。
她薄薄的声音很轻，我却感觉到了一抹明丽的哀伤。我抬起头，愣愣地看她很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