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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太医,哀家无碍,不过前几日染了风寒,你便替哀家开几张调养身子的方子便是。”
“可是太后……”
“沈太医。”赫连真没有心思同这啰嗦老头儿周旋,只不咸不淡道:“哀家私下里觉得沈太医当同沈晔大人讨教几分。”
沈太医迷惘了,同他那冷漠得没有人烟味儿的孙子讨教?转瞬明了,这小太后是在嫌他聒噪了,虽气得胡子眉毛一抖一抖的,仍是连连告罪。
“沈太医,你是哀家的御用太医,有些事在哀家面前说说便罢了,若是乱嚼舌根,可别怪哀家不近人情。”有些痛,她一个人承了便好,若是他知道了,对她愧疚,反倒不是她乐意瞧见的,纯粹的情意里,哪里容得下这些个愧疚怜悯。
她挥挥手,“哀家乏了,下去吧。”
“微臣遵旨。”
瞧着小老头儿远去的背影,赫连真才招了招阿凝过来,道:“英国公府的康郡主今年该十五了吧,你去,替哀家仔细打探打探,这姑娘容貌德行如何,可注意些,别冲撞了人家。”
“是。”
阿凝从来不会违抗赫连真的命令,即使不清楚是好是坏,但青禾则不同,毕竟在宫里陪伴赫连真已久,也没那多顾忌,便好奇的问:“娘娘打探康郡主作甚,可是又要给哪位王孙贵胄指婚?只怕是一般的郡王侯爷的,难以般配。”
这话倒也没差,英国公府齐家,兴盛了几代,前朝同容、沈二族并列的簪缨世家,然而容沈却被连根拔起,哪怕两府一妃一后,盛极一时,而齐家却始终屹立不倒,一则,从来不送姑娘入宫,全是公主下嫁,二则,本身又是清白世家,代代尽忠,男儿大多征战沙场立下赫赫战功,那湛王妃之父威武将军也是师承英国公,便是先帝也得尊称一声帝师,往下,英国公之子汝南侯,娶了先帝同胞之妹俊寿公主,如今赫连真口里的嫡小姐,便正是俊康公主之女齐雅,甫一出生,先帝便提了她的身份,尊为康郡主,在大黎,这郡主,也只能是亲王的嫡女才有此殊荣,寻常旁支王爷们生的嫡女,乃是矮了一截称翁主,足见,先帝是看重英国公府的。
做什么?赫连真揉揉脑袋,不由想起那日江南庭院里男人的威逼,她再无畏,也是要畏惧他三分,她再跋扈,也总归要护全家族才是,她再冷血,也总有那么一两个撇不下的人,比如倾城,比如那人。
她叹了一口气,偏头看向窗外,阳光甚好,娇花吐艳,闭了闭眼,轻声道:“中宫空缺已久,也该选个合适的主子才是。”
十几岁娇滴滴的年纪,正合适不是么?
为了求得这极短的相守,她退让到了极致,而他,竟也不让她快活,让丽贵妃横在她面前恶心,好歹立后也是她撒手之后的事不是?
她也想同叶臻那般,养儿育女,得人呵护,简简单单过日子。
可,在这后宫里,她这般的身份,终究是妄想了。
“娘娘!”青禾已经叫了起来,“你说什么傻话,那位置皇上是留给你的,奴婢瞧得明明白白,你可别因着这些个幺蛾子同皇上置这么大的气,立后哪里同纳妃,那是一辈子的事,你同皇上这么多艰难都走过来了,还等不了这三年五载?阿婉和湛王不是已经寻药去了吗,你可不能放弃。”
赫连真抬手擦了擦青禾的眼泪,摇头:“你不明白。”
纵使她好好的,先皇也容不下她,她的存在,只会让李墨沾上污点,他那般面善心狠的人,从来是言出必行,那几年,她再清楚不过。
她能为家族做的,不过是尽几分微薄之力,思及此,她委实不明白,她的父亲大人究竟要做什么,因何先皇手里有恁多铁证,随便一条,便是抄家灭门的大罪!
“青禾,将殿里的窗户都钉起来,哀家冷得紧。”她裹紧了被子,翻身过去,若不然,只怕今晚,他又该翻窗而进了。
☆、第一百零五章 :夜深还归离梦人(5)
入了夜,合宫沉寂下来,只巡夜的侍卫整齐的步伐间或传来。
李墨负手而立,隐在月色中,墨发被雾水润湿,显然已站了许久。
小夏子屏气敛神,知晓这位心情算得上糟糕,抬头望了望不远处灯火朦胧的凤章宫,宫门紧闭,连带守夜侍卫也增加了数倍,这不是防着人么?至于这人是谁,主仆俩心头跟明镜儿似的。
心头默了默,这般下去也不是法子,明早还有早朝呢,这段时日,因着太后失踪,自家主子统共没有睡过一夜好觉,白日里又政务繁忙得紧,老是这样神伤下去可怎么了得。
舔了舔有些干燥的嘴唇,启唇建议道:“皇上,若不然您翻墙进去吧,奴才在这儿候着。”
反正以往这事儿也没少干,自是觉着这话没有半分错处。
这话落下许久,李墨也没表态,仍是一动不动立着,脸色晦暗不明。
就在小夏子以为龙心不悦,被自个儿方才那番话冲撞了时,李墨才有些落寞道:“太后恼朕。”
早前利用柳氏报复,她恨;高尚之死,她怨;夺了她的权力,她恼;如今纳了丽贵妃,她怒;更何谈,此番失踪他未来得及搭救,如此恼怒怨恨失望心凉,只怕寒了她的心,不怪她现在连同他争执都吝啬,总是淡淡的模样,似乎什么都不再上心。
其实早在之前他便瞧出端倪,只是前朝事忙,又才大局刚定,他一心扑在政事上,忽略了她,而今她清冷的眸子给他狠狠致命的一击,一贯他总有自信,无论如何,她总是他的,可现在,他突然恐慌起来,明明她好端端的在那精美的宫殿里,他却觉着,似乎留不住了……
“丽贵妃一事,朕似乎错了。”他的声音寂寥,神色似乎迷惘,“可是……”
小夏子心头一惊,惊讶到惶恐,有生以来他还是第一次听见自家主子承认自个儿错了,从来,皇上便是一个有主意的人,未登基之前,办的大事桩桩件件皆是运筹帷幄,没有半分差错,可这样的状态在太后七年前进宫之后戛然而止,不但染指庶母,差点与皇位无缘,如今更是愈演愈烈,受到太后的影响太过明显,已然导致许多决策情绪化,甚至去鬼门关走了一遭,今后,还指不定怎么着呢!
这两人,可也不晓得究竟是谁克了谁?
见主子这般模样,哪里还舍得戳他心窝子,何况,一国之君多纳几个妃嫔委实正常得紧,也是凤章宫那位醋性儿太大了些,因小心翼翼道:“奴才觉着皇上并未做错半分,那种情况下,皇上若是不管不顾,便是不孝不悌,晋国夫人毕竟…毕竟是您的……”观察着帝王的脸色,见他有些许不悦,便隐了后头的话,忙救场道:“太后不是不讲理之人,皇上只待同太后解释一番,太后定会理解。”
瞧瞧天色,委实不早了,还有两个时辰便要早朝,不免心疼道:“皇上,回去歇着吧,这段时日您也不好过,伤了龙体可怎么了得,天下苍生都可倚仗着您呐。”
解释?李墨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太后的脾气别人不清楚,这些年他还是知道几分的,认定的事,无论好坏,她总是固执到底的,一旦被她判了罪,便是天大的理由,也是翻不了案的。
心头正难受,便见丽贵妃身边的小宫女儿跪倒在地,恭敬道:“皇上,晋国夫人已经醒了,娘娘问您可要过去瞧瞧?”
听见丽贵妃三字,李墨的脸便沉了沉,晋国夫人早不醒晚不醒,偏偏这个时候,他自是明白丽贵妃心头的盘算,册封当日,留不住皇帝,终归要遭人闲话。
他冷笑,他偏不给她这个脸,能用晋国夫人威胁他一次,也算是他对晋国夫人仁至义尽,竟然还想故技重施!
目光落在面前的小宫女身上,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沉声道:“抬起头来。”
小宫女战战兢兢地抬头,对上帝王的厉眸,愈发不安,却听见上头传来问话,“你是在丽贵妃跟前伺候的?”
“回皇上,奴婢只是负责守夜,贵妃娘娘身边另有长进的姐姐们伺候。”
“长进?”李墨冷哼一声,没长眼的东西,竟然想着法子巴结司马钰绫!
瞧小宫女身体都在发抖了,才道:“你也是个好的,跟朕回乾元殿吧。”
说罢,掉头离开,留下呆呆愣愣的小宫女张着嘴巴说不出一句话来。
“还不跟上!”小夏子跟在李墨身后,见后头没动静,不免转身提醒,虽说瞧这丫头瞧不上眼,但帝王的心思昭然若揭,他这做奴才的明白得紧,皮笑肉不笑来了句:“你这丫头福气好着呢,明儿个恐怕得唤你一声主子了,赶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