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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阙哥哥——”银白的纤细身影从微暗的林子那头深一脚浅一脚地踱了过来,脸上还挂着轻快的笑容,只是一双眼,却是红彤彤的,像是小兔子。
见着回澜安然归来,赫连阙先是放心地松了一口气,却是在她走近时,瞧见她那双略略红肿的眼,刚舒展的眉峰,又深攒了起来,“怎么了?”
回澜却是半噘着粉唇,好不委屈地伸出手来,手里捧着的,正是那只残破了的,酒囊。“刚刚摔了,把阙哥哥的酒囊弄坏了。”
赫连阙一怔,然后便是扯唇轻笑,接过酒囊,然后伸手轻揉了揉回澜的发顶,这个丫头,果然是不能指望她太多的。她只要能好好照顾自己,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没关系,只要你人没摔着就好。没摔着吧?”
摇头,再摇头。回澜却是笑了,眼里,却黯然下来,阙哥哥这样揉她的发真好,阙哥哥还能这样揉她的头发,真好……
未谙风月,道说永相随(三)
夜色,渐深。檐角的红纱灯在夜色下,随风摇曳,被映红的烛火稍稍能照亮的夜空一隅,凛冽的北风正夹杂着鹅毛般的雪花,在泼墨般的黑色绸布上,尽情地飘舞,尽情地缤纷。
厢房里,早被炉火熏得暖暖的,回澜被炉火晕染,通红且晶莹剔透的脚丫子,这会儿,正翘在被火焰熏得温暖的半空中,调皮地动来动去。“小心火啊!”在一旁的赫连阙始终是瞧得心惊胆战,在眼瞧着调皮的脚丫子越过界,眼看着就要火焰纹身时,他大掌迅疾地一捞,将那双脚丫子捞起,卷起放在一旁的布巾,将已经暖和了的脚丫子一裹,放回椅上,一连串的动作,是迅如闪电,一气呵成。而回澜,在某人一个狠眼瞪过来时,只能噘噘嘴,倒是识相地让脚丫子乖乖留在了椅子上,纵然有些不甘愿,也只是冲着赫连阙吐了吐兰舌,便是埋头桌上,喝她的白粥。
眼见这个总不让人省心的丫头,终于是稍稍安分了些,赫连阙这才轻轻松了一口气。只是,尚来不及舒展的眉峰,又在望向小丫头专注埋头喝粥的侧颜时,又深攒了起来,欲言又止,“回澜啊——”
“啊!阙哥哥——”回澜却是急急地吞下一口热粥,一脸兴奋地打断他,抬起眼看他,眸子如星子般闪烁,小脸也是红扑扑的,像苹果般可爱,“你一定很奇怪我为什么要在房里吃饭了对不对?不只是因为你那些师侄们不喜欢我,我是觉得他们很好笑耶。你不觉得奇怪么?他们所有人的打扮都是一模一样,头发全都束在头顶上,就跟插了个什么竿子似的,真的很好笑,不是吗?”
“因为他们是道士,道士都是这么打扮的,有什么好笑的?”赫连阙沉声回应,不怒也不火,“我们郇山上上下下,都是道士。回澜,有点儿事……”他来她房里,可不是为了跟她讨论道士的问题,现在,是该谈正事了。既然决定了,就不能再拖。身侧的手紧拽成拳头,赫连阙深吸一口气,是了,一鼓作气。
“所以,阙哥哥的师姐也是,阙哥哥也是吗?”回澜略略收住笑,貌似好奇地追问,又打断了赫连阙到口的话。
“我师姐……我师姐自然不是道士,但是没什么差别,我们都是修道中人。我现在还不是,不过,如果我要继任掌门,就得先行受箓。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情,回澜,有一件事,我一定要跟你说!”赫连阙的语调中略带几分急切,再不说,他真的会再没有勇气。
“所以,阙哥哥有朝一日也要做道士么?也要穿成那样吗?我不喜欢,阙哥哥,你别做道士好不好?”回澜蓦地失了笑容,放下手里的筷子,促声急道,一只手便是紧紧拉扯住赫连阙的衣袖,抬着一双眼,定定地望着赫连阙,脸上,全是哀求。
心头一窒,赫连阙几次张了张嘴,却是吐不出半个字,好一会儿后,只能挤出一声有些艰涩的呼唤,“回澜——”
“啊——”回澜突然轻叫了一声,笑着放下手里的筷子,毫不忸怩地伸手拍了拍肚腹,“吃得好饱。”
“回澜,我有点儿事……”不管有多么艰难,既然决定了,就不能不说。深吸一口气,赫连阙拽住回澜的手臂,将她转向自己。
“阙哥哥,今天很晚了耶,我想睡了,不能明天再说吗?”说着,回澜还掩唇打了个呵欠,却是蓦地一别头,刚好避开了赫连阙此时,灼灼的视线。
“什么?”赫连阙就算再迟钝,也在那略带几分张皇的别头间看出了一分端倪。轻问着,他半眯起眼,搜寻着回澜急于闪躲的眼睛。她越是闪躲,他心头的困惑也就越来越清晰,原来……原来……深吸一口气,她挣脱不了他的手,却也不肯转过头来,“这件事,我今天一定要说!”说着,他伸出手去,蓦地牢牢扣住回澜削尖的下颚,将她的脸转了过来,固定在他的视线里。低眸,望进回澜的眼里,他的心,登时便是一紧。他从未见过这样的回澜,刚刚还在笑着,看不出半点异常来的回澜。什么时候开始,那双比泉水还要清澈的眼睛,居然也蒙上了灰暗,蒙上了不安。有什么东西,醍醐灌顶地劈中脑门,赫连阙陡然明白了一些被刻意假装的东西,心,却一再沉下。原来……真的是这样。原来,她……什么都知道了。包括……包括他即将开口说的话?他即将……即将抛下她的事实?
“我不要听,阙哥哥,我不要听。所以……可不可以,可不可以,请你不要说?”再没有了笑容,回澜的哀求里,带着满满的哭腔,像是星星蒙上了阴云的眼睛里,热烫的液体,便是不堪重负,簌簌而落。
有那么一瞬间,赫连阙真的觉得,自己好残忍。握在她臂间的手缓缓握成拳头,好紧好紧,紧到青筋暴露,紧到指节泛白,紧到他能清晰感觉到,指甲嵌入掌心皮肉的生生刺疼,而他,需要这疼,来保持理智。是了,无论有多么残忍,这,都是对他们彼此好的决定,不能再继续下去,也许他该承认,他害怕了,害怕他既定的生命路途会出现失误,趁一切还来得及之前,是的,在一切还来得及的时候……猛一咬牙,赫连阙让自己狠下心来,无视她脸上的哀求,无视她眼中的泪水,“这件事,我一定要说,不管你想不想听,愿不愿去接受,今天,我都一定要说。”
“都说了我不要听,不要听,就算你说了,我也听不见,是,我听不见。”回澜却是突然放声哭闹了起来,即便挣脱不了他的钳制,她还是用力地扭动,甚至不管会不会因此而受伤。
“回澜……回澜……”赫连阙收紧双臂,将她扭动的身躯牢牢地箍守在双臂之间,逼迫她冷静下来,“你给我冷静下来。看来……你都知道我要说些什么。既然是这样,我就直接说了。”
眼见怎么逃避都无济于事,回澜索性别开头去,眼泪,流了满腮,关上耳朵,是的,关上耳朵,她什么都不想听,什么都不想听……
轻叹一声,赫连阙稍稍放松了她已经不再用力挣扎的身躯,布满薄茧的掌心带着一丝几不可见的颤抖,轻轻揉上她的发顶,“抱歉,回澜。在出百花幽谷的时候,我答应过你,会帮你找到你爹娘为止,可是,现在,我要失约了。我们……不能再同路。不过你放心,我会安排正清他们陪着你,保护你,不管你是要找你爹娘,还是想要会百花幽谷,都可以。”回澜不发一言,只是紧咬着唇,无声地哭泣,却在赫连阙再探手过去时,头一偏,让赫连阙的手落空,就这么,僵滞在半空中。带着几分艰涩,赫连阙的手缓慢地曲直,他有几分自嘲地笑了,“怨我么?是该怨啊。那……就怨吧!只要你不为难自己,能让自己好过些就好。”也许,再也不想见到他了吧?这样,也好,不是吗?这样诀别的离开,总好过,一再,无望地想念。一寸又一寸,赫连阙带着他从未想过会有的艰难,慢慢,慢慢松开环住回澜的手,慢慢地,一寸寸,远离她的温度。望着回澜倔强地咬着唇,无声哭泣的脸庞,心,仿佛被扭绞在一起,疼得厉害。那个俯身望着他,一脸天真无邪,问他是什么的回澜;那个在百花间奔跑,跳舞,笑声如同银铃般悦耳的回澜;那个,在一室的栀子冷香中,对着他,巧笑嫣然的回澜……一闭眼,一咬牙,他的手,终于完全抽离了她的身躯。不管是笑也好,是哭也好,从今往后,都会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但,她会开心地笑吧,回归原点,回到还未遇见他之前?总要这样想着,他心里的负罪感才会少一些,才会好过一些吧?回澜,抱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