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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克说:“罗琳,这真是太好吃了,你说得对,我们餐厅的菜和你的没法比。”
妈妈把手搭在他胳膊上,说:“我早就说了,对不对?如果你对我好,说不定我会告诉你我的一些秘方。”又是一声沙哑的笑声。
“如果你能把做菜的秘方告诉我,那我真是太荣幸了,但是,现在我想和安妮单独聊几分钟,不知道可以吗?”他转过头看着我,一想到要和他单独相处,我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嘴里也说不出话了。不,不可以。真的,真的,不可以。
我不是唯一一个惊讶的人。妈妈和韦恩一听到这话,都猛地抬起头,像是被人用线牵着的木偶人一样。妈妈的手之前一直放在卢克的胳膊上,现在却猛地缩了回来,像是被烫到了一样。
“那我就去收拾厨房了。”没有人阻止她,妈妈把椅子猛地往后一推,把地毯刮翻了,她抓起几个盘子。韦恩站起身帮忙,他们走进厨房以后,我听到韦恩在说什么给孩子一点隐私,让妈妈出去陪他抽根烟。妈妈的回答我听不清楚,她语气听起来并不高兴,过了一会儿,我听到厨房门开了又关了,然后是他们俩在屋外露台上走动的脚步声。有那么一秒钟,妈妈从厨房和露台之间的玻璃门朝我们这里偷看,当我发现她以后,她就躲开了。
我继续用叉子绞着自己盘子里的意大利面。卢克在桌子下面用脚踢了踢我,然后又清了清喉咙。我松开手,叉子掉在盘子里,发出咣当一声,把番茄酱溅到我身上,更糟糕的是,也溅到了他的白色T恤衫上,像是一块血迹。
我跳起来去拿纸巾,但卢克俯过身来,抓住了我的胳膊。
“不过是意大利面酱罢了。”我低头看着他拉着我胳臂的两只手,然后试着挣脱他。他立刻松开了手。“糟了。对不起,安妮。”
我用手上下揉着自己的胳膊。
“我碰都不能碰你吗?”卢克问。
我绝望地眨着眼睛,想要忍住眼眶里的泪水,但当我看他双眼里的光亮时,泪水再也忍不住了。我重重地坐下来。
“我只是不能。还不能……”
他的眼神在恳求我解释给他听,在恳求我像过去一样和他分享我的感受,我做不到。
“我只是想帮助你渡过这次难关,安妮,我觉得自己很没用。难道就没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你做的吗?”
“没有!”这话说出来的时候是那么愤怒、那么刻薄,他的脸扭在一起,好像是我打了他一拳。他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人都做不了。正是这样的想法让我在那一秒钟是那么恨他,但下一秒,我又为自己有这样的感受而痛恨自己。
他嘴角露出一抹悲伤的微笑。他摇摇头,说:“我真是个傻瓜,对不对?我只是觉得,如果我们能谈谈,那么我也许就能明白……”
我沉浸在自己的痛苦中,只想去伤害别人:“你没法明白。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是,你说得对,我也许是没办法明白。但我想试一试。”
“我只想一个人待着。”我的这句话飘荡在我们之间的空气中,就像苍蝇飞舞在我们爱情尸体的上面。他点了一下头,站起来。我的内心却在呐喊,对不起。我收回这些话。我不是故意的。请你留下来吧。
他已经拉开了玻璃推拉门。他谢谢妈妈留他吃晚饭,说他必须回餐厅了,还说他一定会要到秘方,听起来是那么有礼貌,彬彬有礼的。我则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满心羞愧,满心悔恨。
接着,我就看到他站在门口,一边转动门把手,一边说:“真的很抱歉,安妮。”他话语中的真诚让我内心深处真的很受伤,我原本以为我再也不会有任何感觉了。我转过身,从帅气、善良的他身边走开,一直走到客厅尽头,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我走进自己的卧室,听到了前门关上的声音,然后听到他把卡车开走的声音。如果是我在生气,我会把车开得飞快,但他没有,他开得很慢,满载着悠悠的悲伤。
现在,事情过去了几个月之后,他在电话上打断我,说:“别说了,安妮。你不需要向任何人道歉,尤其不需要向我道歉。是我错了。我不应该就那样出现在你面前。我不应该催你。我已经一遍又一遍地责备自己了。所以我才一直给你打电话。我知道,要不然,你也会责备你自己的。”
“我对你态度那么不好。”
“你有权力那么做,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所以我才努力和你保持着距离,但也许你还没有准备好和我谈谈吧?就算没有,我也不会生气的。我保证。”这就是一直以来我们之间的方式——他会说我爱你,我却不愿意对他说同样的话,在我们交往一年以后,我只会说一句,你保证吗?
“我想和你聊聊,但我不想说过去发生的事。”
“不想说就不说。要不这样,我经常给你打打电话,如果你想说,你就接电话,我们就随便聊聊,你想聊什么就聊什么。好不好?我不想逼你,我们可以像以前一样。”
“可以。我是说,我会努力的,我想试一试。一直以来,我就只能和我的心理医生还有艾玛聊天,我也有点烦了。”他温柔的笑声打破了我们之间的紧张气氛。
然后,我们又聊到了艾玛和迪赛,迪赛是他养的一条黑色拉布拉多犬。最后,他才说:“过两天再打给你,好吗?”
“千万不要觉得非打不可。”
“不会的,你也别觉得非接不可。”
“我也不会的。”
第二天他又打来了电话,这周又打来了,大夫,我们就是简单、随便地聊聊,主要都是说关于餐厅和狗的事,我还是不知道自己的感受到底是怎样的。我喜欢和他聊天,但有时候,我又很恨他。他怎么还对我这么好?我不配。他需要学会拒绝才是。他的善良让我既爱他,又恨他。我想恨他。我就像是一处刚刚缝合的伤口,每一次我们的谈话都会让那缝合处裂开,让伤口露出来,而我只能把它再缝一遍。
最重要的是,他的善良让我觉得自己更加愚蠢,因为我害怕再次见到他的原因竟然是怕他可能会碰我。就是想一想这样的念头,也让我胳肢窝里直冒汗。我怎么会这样对他呢?这是那个会帮我把水槽里的蜘蛛抓走,再扔到外面去的卢克啊。这一切真是太荒谬了。如果我连和卢克这样的人都无法相处,那我真是无药可救了。还不如收拾好我的一堆垃圾,直接搬到疯人院去住。
第十五章 背叛
上次治疗的时候,我不想说发生在山上的事,谢谢你没有逼我,过去的这一周我挺难受的,所以,我还是不知道我是不是准备好了今天讨论——再看看吧。我的悲伤情绪就像是暴风雨。有时候,我可以傲然挺立其中,当我生气的时候,我还会向它挑战,看它敢不敢把我吹倒。但有时候,我又必须蹲下来,抱成一团,仍由风雨吹打我的后背。最近,我一直都处于蹲下的姿势中。
唉,你大概也需要休息吧——你接触的都是令人压抑的东西,对不对?我也希望我能告诉你一些快乐的故事,或是说一些睿智的话让你开心一笑。当我离开这里的时候,一想到你不得不倾听我这些可怕的经历,我就觉得很难受——这让我觉得自己很自私。但又不足以让我做出改变。发生的这一切让我变得自私。我有权力悲伤。
当我第一次来你这儿的时候,我就说过了,我之所以想再试试心理治疗,是有几个原因的,但我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到底是什么最终戳破了我假装自己很好的虚伪泡沫。
那是发生在杂货店里的一件事——我只是在晚上才会去购物,而且总是戴着一顶棒球帽。我曾经考虑过网上购物,但天知道他们会派谁来送东西,我已经受够了记者利用各种各样的理由试图混进我家了。反正就是那天,在商店,一个女人正弯下腰拿货架底层的东西。这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就在她身后几步远的地方,放着她的购物车,车里坐着一个小婴儿,边上没有一个人照看。
我本来打算就这么走过去,打算不去看那个小女孩白白的小牙齿和玫瑰般的小脸蛋,当我从她身边走过时,她突然伸出一只小小的胳膊朝我挥动,我停下脚步。我就像是被磁铁吸住了一样,没有办法控制自己,不由自主朝她走去,也伸出了我的手。我只是想摸一下她的小手。仅此而已,我对自己说,就是一下。但她抓住了我伸出的手指头,咯咯直笑。听到她的笑声,她妈妈说:“那是我女儿。萨曼莎,妈咪马上就来哦。”
萨曼莎,她叫萨曼莎。这个名字不断在我脑中回想,那女人正蹲着挑选一些罐头食品,我现在看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