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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得告诉你关于奥黛塔的一些事情。”
“这是她的名字?”
“嗯。”
“很可爱。”枪侠说。
“是啊,我也这样觉得。但她对这儿的感受却不可爱。她觉得她不在这儿。”
“我知道。而且她也非常不喜欢我,对吗?”
是的,埃蒂想,但也挡不住她认为你是幻想中的一颗鼻屎。他没有说出来,只是点了点头。
“理由几乎是一样的,”枪侠说,“她不是那个我进入她脑袋里的女人,不是你看见的那个,完全不是。”
埃蒂呆住了,然后突然点点头,变得兴奋起来。那个镜子里模糊的影子……那张狂吼乱叫的脸……这个人是对的。耶稣基督啊,当然他是对的!这根本不是奥黛塔。
接着他想起了那双手,从披巾里漫不经意地伸出来,然后又似乎漫不经心地把那些假珠宝搂进她那个大皮夹里——看上去几乎就是这样,好像她等着被抓似的。
戒指就在那儿。
同样的戒指。
但这并不意味着应该是同一双手啊,他漫无边际地想开去,可是只持续了一秒钟。他仔细看过她的手。是同样的手:手指纤长而优雅。
“不,”枪侠继续说,“她不是的。”他的蓝眼睛仔细地端量着埃蒂。
“她的手——”
“听着,”枪侠说,“仔细听好了。我们的生命可能就取决于这件事了——我的生命,因为我又病了,你的生命,因为你已经爱上了她。”
埃蒂无语。
“两个女人同在她一个身躯里。在我进入她脑子里时她是一个女人,而当我把她带回到这儿时她又变成了另一个女人。”
这会儿埃蒂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还有其他的一些事情,一些奇怪的事儿,或者是我不理解,或者是我理解了却又飘开去了。似乎是很重要的事儿。”
罗兰的眼光越过埃蒂,朝海滩边的轮椅看过去,那轮椅孤零零地从一个乌有之乡过来,停在短暂的旅程尽头。他把目光收回到埃蒂身上。
“我几乎一点也不明白,或者是不理解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但你自己得留点神。你明白吗?”
“是的。”埃蒂感到自己的肺部似乎没什么气了。他明白——或者,至少是对枪侠说的事儿有一种看电影似的表面的直截了当的理解——但是他的肺部似乎没有气来支撑他解释这些,也不可能有。他感到似乎罗兰把他所有的气都给放跑了。
“好,因为在门另一边的这个女人,这个我进入过她脑子的女人,就像晚上爬出来的那些大螯虾一样危险。”
第四章 黛塔在另一边
1
你自己得留点神,枪侠是这样说的。埃蒂嘴上表示他说得没错,但枪侠知道埃蒂其实没明白他在说什么:埃蒂的整个深层意识中——不管那儿是不是还有点知觉,并没有领悟他这话里的要旨。
枪侠看到了这一点。
他这样叮嘱对埃蒂有好处。
2
半夜里,黛塔·沃克的眼睛突然睁开了。这双富于智慧的眸子警觉而清醒。
她记得每一件事:她怎样与他们搏斗,他们怎样把她捆到轮椅上,他们怎样讥笑她,叫她黑母狗,黑母狗。
她记得怪物钻出水面,还记得那两人之中的一个——年纪大的那个——杀死了一个怪物。年轻的那个升起一堆火在那儿烧烤,随后便递给她一块串在细棍上还冒着烟的怪物肉,他咧嘴而笑。她记得自己唾他的脸,记得他咧着嘴的笑容变成了白鬼子绷着脸的怒容。他朝她脸上狠狠抽了一下,告诉她,好哇,你就呆着吧,你就要来月经了,黑母狗,等着瞧吧。然后他和那个大坏蛋到一边去了,那个大坏蛋拿出一大块肉,慢条斯理地切开,在这荒凉的海滩上(他们带她来的地方)烤炙着。
烤熟的肉香气诱人,她却丝毫没有流露一点想吃的意思。年轻的那个还举着一块肉到她面前舞动了一番,嘴里唱着咬呀咬,黑母狗,快来咬它一口吧,她坐在那儿像块石头一样,沉浸在自己的内心之中。
后来她睡着了,此刻竟醒了,他们捆在她身上绳子取掉了。她这会儿不在轮椅上,而是躺在地上,身上盖着一条毯子,下面还铺了一条,离着潮汐线很远,下面那些怪物还在爬来爬去地询问着,从水面上攫获倒霉的海鸥。
她向左边看,什么也没有。
她向右边看,看见各自裹在毯子里的两个男人睡在那儿。年轻的那个离她近些,那个大坏蛋把卸下的枪带搁在自己身边。
枪还上着膛。
你们犯了个严重的错误,他妈的,黛塔心里想着,向右边翻了个身。压在她身下的沙子吱吱作响,但这动静完全被风声、涛声和怪物们的询问声掩盖了。她慢慢爬过沙地(她自己这会儿就像是只大螯虾),两眼闪闪发亮。
她伸手触到枪带,接着便拖过一把枪。
枪很沉,枪柄磨得很光滑,她捏着很不称手。当然这点重量对她不算什么。她有强壮的手臂,她是黛塔·沃克。
她又往前爬了几步。
年轻的那个睡得像个打呼噜的石头,但那个大坏蛋却在睡眠中被什么惊扰了一下,她连忙停住把脸埋下,等他平静下来。
他西个狗娘养的鬼鬼祟祟的东西。你得检查一下,黛塔,你得检查,为了保险。
她发现这枪磨损的弹膛松开了,她想把它推上去,硬是推不上,于是她就去拉。这下枪膛弹开了。
装着子弹!他妈的装着子弹!你得先把那个年轻的砰地送上西天,然后送那个大坏蛋去见鬼,叫他嘴巴咧得老大老大——笑吧,白鬼子,这下我看你能跑到什么地方去——好了,这下你就可以把他们全都收拾干净了。
她把枪膛卡回去,拉开枪栓……然后就等着。
这时一阵风刮过来,她把枪上的扳机扳起。
黛塔举着枪侠的枪瞄准埃蒂的太阳穴。
3
枪侠一只眼睛半睁半闭,一切都看在眼里。高热又起来了,好在不算很严重。还没有严重到使他不信任自己的眼睛。所以他等待着,眼睛半睁着,手指扣在他身体的扳机上,这副身体曾一直是他的左轮枪——当左轮枪不在手里的时候。
她扣动了扳机。
卡嗒。
当然是卡嗒。
当他和埃蒂说完话带着水袋回来时,奥黛塔·霍姆斯已在轮椅上睡得很沉了,身子歪向一边。他们在沙地上给她铺了最好的床,把她轻轻地从轮椅上抱下来放在铺好的毯子上。埃蒂说她可能会醒过来,但罗兰知道得更清楚。
他去杀了大龙虾,埃蒂生了火,他们吃了饭,给奥黛塔留下一些第二天早上吃。
然后他们聊了一会儿,埃蒂说了什么,像是突如其来的一道闪电,击中了罗兰。很明显,却是稍纵即逝,不可能【电子书网】。。完全弄明白,但他已经明白不少了,只要一道幸运的闪光,面对躺在地上的这个人,他就有可能看出一点端倪。
本来,他当时完全可以告诉埃蒂,但他却缄口不言。他明白自己只能是埃蒂的柯特,当柯特的某个弟子被意外的一击打伤时,柯特的回答总是一个样:一个孩子在被砸破手指之前是不会懂得大锤的。起来,小子们,不准再哼哼唧唧!你已经忘了你父亲长什么样了!
所以埃蒂睡着了,尽管罗兰说过叫他留点神。罗兰确信这两人都睡着了,(他等那位女士还等了更长时间,他觉得,她可能会耍什么花招,)才卸下磨损的枪套,解开带子,(这时砰的一声弄出点动静,)搁在埃蒂身旁。
然后,他就等着。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差不多快到四个小时的时候,他已经疲惫至极,发烧的身体终于打起了瞌睡,他觉察到那位女士醒了,自己也完全醒过来了。
他看见她翻了个身。他见她沿着沙地爬到他搁枪带的地方。看着她拿起一把枪,挨近了埃蒂,然后停下了,她抬起脑袋,鼻孔像是在闻什么,四下探嗅着。当然不会是在闻空气,她是在辨察什么。
是的。这就是那个他带过来的女人。
她的眼睛向枪侠这边扫视过来,枪侠在假寐,她或许能感觉到。他装着睡去。当他感觉到她的视线瞥过去了时,便醒了过来,睁着一只眼睛。他看见她开始举枪——她干这个比罗兰第一次见埃蒂做这事儿还更麻利似的——她举枪瞄准埃蒂的脑袋。但是她又停下了,她脸上充满了一种无法描述的诡谲。
那一刻,她让他想起了马藤。
她拨弄着左轮枪的旋转枪膛,一开始弄错了,接着就弹开了。她检视里面的弹头。罗兰绷紧着神经,先是等着看她是不是知道撞针已经顶上了,接下去等着看她是不是会把枪转过来,检查枪膛另一端,那里面是空的,只有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