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我可买不起。”徐强志把车开动起来,“是业务科的,没有老厂长那辆好,我一般签合同时才开出去。”
“为什么?”
“你不知道吗?现在效益不好,汽油费卡得死死的,我差不多每月都得跟财务科的领导吵一架。”车子驶出厂门,保安挺直腰板郑重地向我俩敬礼,我朝他挥了挥手,徐强志好像没看见似的。
“甭理他,这小子势利眼,我要是不开车他根本就不理我。”徐强志说,“晚上你想吃点什么?”
“你请客,当然是听你的。”
“你职务高,还是你说了算吧。”徐强志半开玩笑地说。
“火锅怎么样?”
“马厂长在替我省钱吧。”徐强志笑着说,“我知道一家新开的酒楼,据说味道不错,去试试吗?”
“随便你吧。”我把座位尽量放平,将暖风开大一档,闭上眼说,“到地方你叫我,我先睡会儿。”
“你小子昨天夜里去哪玩了?”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困意就麻痹了我的语言功能,我的呼吸沉重起来,排山倒海般在鼻腔内兴风作浪,我瞥了一眼车窗外,然后眼皮就自作主张地合上了,像用胶水粘上了。
车子开得很快,车身在微微摇摆,一如儿时记忆中那舒适的摇篮。
渐渐地,我的意识恍惚了,眼前的黑幕掠过了一个接一个的荒诞片断。我仿佛走在一片黑色的树林中,一眼望不到尽头,光秃秃的树干张牙舞爪,像一个个邪恶的怪兽。
我茫然地走了一阵,发现每个场景都是相似的,我在一棵参天大树下做了一个记号,半个钟头后我又看到了它,我没有大惊失色,因为我早知道自己失去了方向,眼下只能像个盲人似的摸索着往前走,如果不想被冻死的话,就得不停地走,直到筋疲力尽为止,我知道那是一种残酷的死法,可我总想拖一拖,我相信只要坚持就会有机会。
脚下是潮湿的泥土,踩上去软软的,像是踏在面团上,走起路来格外费力,我的体力就这样一点点的被抽干了,到最后只剩下一层皮和一堆松松垮垮的骨头。
茂密的大树间似乎有一些黑影在晃动,有时在我头顶上,有时在百米之外,我的心脏被吓得缩成一团,干瘪瘪的,我张开双手紧紧抱住一棵大树,树干咚咚的心跳声足以让我崩溃,我跌倒在地,左脚无意间插在树根里,起初是疼,后来就没感觉了,像木头一样,我坐在泥泞的草地上,托住脚跟用力往外拔,热汗从体内冒出来,我的脚仍然陷在里面,仿佛与树根融为一体了。
头顶上想起了怪叫声,我从未听过这种声音,像是有人站在树梢上怪笑,可过了一会儿,那声音又像是哭,凄凄惨惨,痛不欲生。
“谁在上面?”我壮起胆子喊了一声。
没有人回答我,鬼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的。
我慌了神,抱着腿拼命往外抽,树根沙沙响,但它仍然固执地挡住去路,忽然间我感到一股浓稠的液体顺着脚踝流下来,暖暖的,像一壶温酒洒在我的脚上,当然了,我知道那不是酒,而是鲜红的血,它代表着生命。
我的生命正在不计后果地钻出我的身体,渗进那片不堪形容的草地里。
四周仿佛更黑了,在血液流尽之前我要找到脱身的办法。
这时候,我听到一阵扑棱翅膀的声音,节奏明快,它在空中盘旋了片刻,痛苦地叫了两声,随后飞走了,树林里再度静下来。
一口憋闷之气从胸膛里吐出,我的呼吸顿时通畅了,连枯燥、一成不变的心跳声也悦耳了许多,原来树上的怪物是一只大鸟,我居然被鸟儿吓得半死。
我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笑声在丛林间欢快地蹦来蹦去,最后一步三回头地离我而去。
我躺下来,两只手像游泳似的划动着,我的手指勉强触摸到一个硬物,表面粗糙,我将它拿到眼前,借助微弱的月光,我看到一根粗大的树枝。
我终于得救了,树干在我面前激动地颤抖着。我坐起来,把树枝沿着脚面塞进去,然后猛地用力向上提,我的脚松绑了,脚趾头顿时活跃起来,五个不分你我的好兄弟在相互作揖问好。
我调整好姿势,慢慢地拖出左脚,我很小心,生怕惊动了冷漠的大树。
一声脆响,手中的树枝断了,这个突如其来的变化打乱了我的计划,我的脚再一次遭到重创,它扭曲着,呻吟起来。
绝望之情自我的手传遍全身,我的力气好像一刹那消失了,我如同一个被扎漏的气球,所有的气力一下子飞出体内。
我平躺在地上,看着树梢间诡秘的云彩,它们在漆黑如墨的天穹悠闲地散步,有几个调皮的云朵围着月亮打转,像是在讨好它,又像是监视它。
我的视线离开了剪影般的云彩,回到现实中来,我捡起两段树枝,再次塞进缝隙间,这一回我吸取了教训,缓慢地加力,我的伤脚显得十分配合,它不动声色地向外挪,树根每抬高一寸,它就移出一寸,最后,它获得了自由,还没来得及欢声雀跃,彻骨的疼痛就不期而至,我抱着小腿在阴冷的草地上打滚,希望地心引力能把疼痛吸走。
一种不祥的预感愈来愈明显,逐渐逼近我,我打了个冷战,随后警惕地观察四周,我听到一个细碎的声音,像是脚步声。
我握住树枝,踉跄地站起来,靠在树干上,那声音消失了,树林里一片死寂,连鸟儿滑翔的声音都没有了。
我知道有一个东西在我附近,准备攻击我,撕碎我,最后吃掉我,我看不到它,可它正盯着我。
树林里冷得像冰窟,脚面上的血液冻成了块,堵住了伤口。
我挥动几下僵硬的小臂,关节吱嘎乱响,像一台老掉牙的车床。
我拖着伤腿咬牙前行,每走一步都要忍受巨大的疼痛,枯树枝成了我的第三条腿,这样一来,我走得更加吃力了。
我的眼神在身前搜寻,注意力却全放在了后面,我总觉得那个东西尾随其后,会在适当的时机扑上来。
我忽然停住,蓦然转身,眼睛聚焦在一棵大树上,用余光观察四周,这是在黑夜辨别事物的唯一办法。
我隐隐约约看到几棵大树,像柱子一样威严地站在那里,树上垂下来几根细小的树枝,在空中微微摇荡,我收回目光,准备继续赶路,就在这时,我发现了异常之处,有一棵树动了一下。
树怎么会自己动起来?这不可能,那绝不是树。
我的余光再次扫过去,我看清了,是一个人形,距我十米远,笔直地站在那儿,在这片阴森的树林里,看到人形就等于看到鬼。
“嘿!”我喊了一声,我并不希望有人回应,我只想壮壮胆子。
人形没有动,我却动了,我掉头跑了起来,如果那还算是跑的话。
风在耳边穿梭,两只腿机械地交换着位置,我跑出了很远,途中被阴险的树根绊倒了两次,脸颊被野草划伤了,起初是火辣辣的,随后感觉又酸又痒,像是中了某种毒素。
手中的粗树枝不知在哪丢掉了,唯一的自卫武器交还给了大自然。
我弯下腰,喘了几口粗气,汗滴滴答答地往下淌,有一些流到了我的嘴角,我用舌头舔了舔,没什么滋味。我的背部开始发麻,那个人形是不是还跟在我身后?
我向四周张望,黑色的树干将我层层包围,我不知那个人形藏在哪,是不是躲在某个树后盯着我。
一阵风吹过,树林里响成一片,各种声音混在一起,如同自然界的交响乐。
我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大树,过了一会儿,我放心了,那个东西终于被我甩掉了。
我转身准备继续赶路,就在这时,我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动,很轻,简直可以忽略不计,这时我绝不能疏忽大意,我慢慢转过身,发现了异常,一棵树动起来,一点点靠近我,是那个人形,距我五米处停了下来。
“你是谁?”我大声喊道。
人形似乎动了一下,但它没有回答我,或许它根本不知道自己是谁。
一朵乌云恰好被月亮抛弃了,幽暗的银光重新落下来,它唤醒了整个树林,几只黑色的大鸟腾空而起,在我的头顶上盘旋,想要袭击我。
远处传来了野兽的又长又尖的嚎叫声,那声音让人胆寒,可能是狼,也可能是熊,它们不停地移动着位置,过不了多久它们就会闻到我身上的味道,所有的野兽都会找到我,可以想象那个悲惨的场景。
我的双腿剧烈地抖起来,我并不担心那些长着利齿的野兽,真正让我害怕的是眼前这个人形。
我依稀可以看出人形的轮廓,它的个头与我相仿,细长的胳膊垂在两侧,两条腿分得很开,脖子上的脑袋显得轻飘飘的,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