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胖子走到孙国仁面前,冷漠地盯着他,孙国仁惭愧地低下头。“哼——”胖子粗大的鼻 孔虫哼了一声,“我们的声誉、同人民群众的关系就是被你这些蛀虫败坏了。”
胖子对办公桌,拿起一只巨大的烟斗,一边往里塞着烟丝一边威严地说:“明白了吧, 同志们。这些人的所作所为和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既不是我们的人又不是受我们的委派。 应该说这是一群冒牌货,你们揭露了他们制止了他们是十分正确的,应该予以表扬。”“我 们要求惩办他们。”元豹妈说。
大胖子一边用手压实着烟斗一边在屋里踱着沉重的步子,皱着眉头,沉思着:“原 谅……还是不原谅?”
大胖子自言自语,久久踱着拿不定主意,最后说:“原谅!”
“为什么?为什么?”坛子胡同的居民们十分不解,同时也有些不满,“我们对土匪恶 严肃国民党特务都镇压了。”
“为了团结起来,共同前看。”胖子沉着说,从一个巨大的火柴盒中拿出一把火柴擦 着,象纵火似地点着自己的大烟斗,烟斗里冒出滚滚的烟,“人头不是韭菜一割了就长不出 来了,将来再要平反昭雪也晚了。不管性质多么严重,我们仍要坚持一个不杀,大部分不 抓。留着也好,留着做反面榜样,一有需要,就揪出来,不至于国家困难需要树敌时找不着 敌手。一个人视死如归很容易,但要抗拒改造却很困难,也最痛苦。我们就来改造改造他们 吧,让他们重投重投一回胎重做一回人,这才是消灭对手的最好办法。不是都说可杀不可辱 么?我们偏辱不杀,让他们站着比死还难受,让他们一点点将自己亲手杀死。”“您说得固 然好。”元豹妈说,“可我们老百姓就喜欢看杀头。您无论如何得满足我们一下,权当我们 是猴,他们是鸡。”
“杀头是不能考虑的。你们解了气,我担子刽子手的名声。这样吧,如果你们坚持,我 们就挑一个出头鸟,大张旗鼓打一下。把所有的新账旧账都记在他身上,让他背负起罪恶的 包袱,我们轻装前进。”“打我!打我!”孙、刘、主持人、保安队员们闻言争着出头。
“我是‘全总’负责人,出头鸟自然应该是我。”
“我是拆具体的,所有坏主意都是我出的,不打我不公平。”“我是他们的头脸,抹黑 就得抹脸上。”
“打吧打吧。”大家兴奋地互相拥抱,“一打屁股,我们就名扬全球了。”“老实 点!”黑子呵斥他们,“他妈的一个个的不要脸。”
“不要理他们。”大胖子稳笃笃地说,“我自有人选。”
大胖子轻蔑地扫了眼孙、刘之辈:“这帮鸟人,对待他们的最好办法就是臊着他们。”
“哎哟,青天大老爷呀,我们坛子胡同全体居民感谢您救我们出苦海出火坑出地狱。”
坛子胡同口,元豹领着全体百姓跪迎在尘埃里。大胖子骑着马笑咪咪地走进胡同,翻身 下马,搀起老太太招呼着大家:“都起来都起来,这是干什么?不要这样,我是你们的子 弟,是你们的仆人,我就是为你们作主撑腰的,何必要谢。”
元豹妈念念有词地又哭又唱着,向大胖子致词,“敬爱的英明的亲爱的先驱者开拓者设 计师明灯方炬照妖镜打狗棍爹妈爷爷奶奶老祖宗老猿猴老太上老君王皇大帝观音菩萨总司 令,您日理万机千辛万苦积重难返积劳成疾积习我癖肩挑重担腾云驾雾天马行空扶危济贫匡 扶正义去恶除邪次风湿次虚寒壮阳补肾补脑补养肝调胃解痛镇咳通大便百忙,却还亲身亲自 亲临降光临视察纠察检查探查侦查查访访问询问慰问我们胡同,这是对我们胡同的巨大关怀 巨大鼓舞巨大鞭策巨大安慰巨大信任巨大体贴巨大荣光巨大抬举。我们这些小民昌民黎民贱 民儿子孙子小草小狗小猫群氓愚众大众百姓感到十分幸福十分激动十分不安十分惭愧十分快 活十分雀跃十分受宠若惊十分物品恩尽十分热泪盈眶十分心潮澎湃十分不知道说什么好,千 言万语千歌万曲千山万海千呻千吟千嘟万哝千词万字都汇成一句响彻云霄声嘶力端声震寰宇 绕梁三日震聋发聩惊天动地悦耳动听美妙无比令人醉令人陶醉令人沉醉令人三日不知肉味儿 时代最强音:万岁万岁万万岁万岁万岁万万岁!”元豹妈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昏过去 了,李大妈站出来接着打机枪似地说:“没有您我们至今还在黑暗中昏暗中灰暗中灰暗中灰 尘中灰堆中灰烬中土堆中土坑中土洞中山洞中山涧中山沟中深渊中汤锅中火坑中油锅中苦水 中拆腾拆腾翻腾倒腾踢腾……”李大妈一口气没上来,白眼一翻昏了过去。元凤又站出来接 着说:“您是光明希望未来理想旗帜号角战鼓胜利成功骄傲自豪凯旋天堂佛国智者巫师天才 魔术师保护神救世主太阳月亮星辰光芒光辉光线光束光华……”
元凤白眼一翻昏了过去。黑子接过元凤的话太说下去:
“大力神鹰隼狮虎铜头金脸钢腿创办腕霹雳拳头大炮导弹柱石墓石长城关隘。没有您我 们得冻死打死骂死吵死闹死烧死淹死吊死摔死让人欺负死……”
“好啦好啦。”大胖子和蔼地笑着说,“别说了,你也要昏过去了。好话恭维话奉承话 颂扬话夸赞话我听多了,就是你们全胡同人都累也说不完——我不稀罕。我希望你们不要自 轻自贱。如果你们真想让我高兴,就该个管好自个能做这点就是对我的最大安慰。”“您可 不能不管我们。”黑子流泪说,“我们不能没您。您是青天我们是草地,没有天哪有地?草 地也需要人管浇水除草修剪,这活儿我们自己都干不了。再者说我们也让人管惯了。让我们 自个当家,没人喘喝踢着打着赶着,我们是饭也不会吃水也不会喝觉也不会睡屎也不会拉— —全失禁了。”
“您可千万不能不管我们。”坛子胡同的居民都跪了下去,齐声说,“我们愿意让您骑 着打着骂着鞭子抽着。只要您高兴您尽管使我们驱赶我们践踏我们。只要您不高兴您您尽管 惩罚我们羞辱我们拿我们出气。谁要敢说一个‘不’字,甭劳您动手,我们自个就把他收拾 了。您尽管任意对待我们,可千万别提一个‘走’字。”
“起来吧。”大胖子长叹一口气,“其实我哪舍得丢下你们不管。”唐元豹小碎步软底 鞋风风火方走着急场,两只手掏来舞去,随着每一次出掌发出声声娇叱,他肩斜着腰拧着腰 拧着腰拧着屁股蛋子一上一下推挤着走得四蹄生风渐渐地,他两只小脚轻了,一下下地蹬空 了,人离了地,在空中继续走着舞着,似有乘风而去之意。他陶醉在这突然失了重心的轻快 之中,拳法打得越来越和谐越来越有章法,几乎可见当年之孔武、勇猛、密不透风——大胖 子用手拎着他,象江沿艺人拎着只牵线木偶。围着的坛子胡同居民齐声叹道:“这孩子算废 了。”
“也不能说培养他就不对。”李大妈说,“经倒是一部好经,生是让这帮和尚给念歪 了。”
大胖子把元豹往地上一丢,元豹借看惯性仍走着舞着,一副执迷不悟的样子。“大胖子 面露忧虑,似也为元豹惋惜、扼腕。对元豹妈元凤说:”想吃什么就给他做点什么?“都随 着他点。”这么年轻,偏走了这条遂生让人痛心呀。“
“我们这孩子就没救了么?”元豹妈淌着泪说,“求大仙指点。”“治得了病治不了 命。”大胖子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各人;学好三年,学坏三天,我是无力让你们人人 修成正果的。好自为之吧。你们也不要太难过,他当算自绝于人民。”
大胖子去了,骑着大白马,驾起一朵五色祥云,空中似传来阵阵仙乐。众居民侧耳谛 听,却又听不见了。
元豹此刻也停止舞蹈,傻呵呵地站在那儿瞅着大家:
“来个‘好儿’嘿。”“好,好。”众街坊一阵心酸鼻痒,“好儿”未出口,泪已湿 襟。“孩子。”元豹妈哽咽地说,“就别乍翅了,安下心来过日子吧。赶明儿再把咱家那辆 三轮拾掇拾掇,你和你妹蹬着它去车站拉座。”“用我的吧。”黑子推来一辆三轮,“元豹 哥那辆不早被那帮博物馆的零卖了么。”“试试,孩子,骑上去蹬两圈。”元豹妈擦着泪 说,“唬人的家伙没了,吃饭的家伙还好使?”
元豹喜滋滋的爿腿上车,一通乱扭,车纹丝不动。他蹬车仍不忘花活儿,只求腿脚姿式 好看,节奏佴是芭蕾的节奏,前后使的劲儿都互相抵销了——他拿车当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