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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蓝云还要继续教吗?马全心中有些疑惑,却是没敢多问。洪武帝也没再提,转了话题,随意问了马全一些科考文章之事,终是皆大欢喜。
马进周直言劝谏
洪武十七年初夏,大明帝国的马皇后一反常态,从鸡鸣山皇家别宫大张旗鼓的回了紫禁城。此时正值六月,就要进入酷暑,这样的反其道而行之,让所有的人都摸不着头脑,而随之而来的一道诏令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却又恍如大悟。
洪武帝下诏,授凤阳宿州马氏族长,洪武六年的举人马全为左春坊右赞善,令其专职负责十岁以下皇子皇女及皇孙的开蒙,一时之间天下哗然。左春坊右赞善不过正六品,在权贵云集的京师并不算什么,但很多人都从中品出了一些不寻常的意味。
左春坊隶属于詹事府,是那掌管皇后、太子东宫事务的机构,历任官员皆是兼任,如今出了个本是无官无品却又专职教授皇子皇女皇孙的马全,却是异数,这是其一。而提及左春坊右赞善一职,不得不让人想起曾经显赫一时已经告老的一代帝师李希颜(1),这是其二。而马全的身份,马皇后的堂侄,却是让人侧目,这是其三。
“听说没?那马进周突然之间冒了出来,却是有几分奇怪。”
“确实很是蹊跷,皇上在他无官无品时骤然起用,岂不是开幸进之先例?”
“听说马进周到了国子监后,就为东宫皇孙殿下授课呢?”
“如此说来,这难道是马氏后族崛起的先兆?”
“皇后一向贤明,此次何以如此……”
“历朝历代外戚之乱,皇上还没汲取教训?不行,老夫要召集同僚联名上折,规劝皇上!”
“这位大人且慢!据下官所知,马氏一族在十三年胡相一案时曾险些被灭族,最后还是这马进周单骑闯信国公兵营,立下大功。功劳在先,已是因其身份隐隐被压制,怎能说是幸进?”
“嘘……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啊。”
……
正当朝野上下议论纷纷时,乾清宫里却流传出一则消息,据说洪武帝先后欲封赏马全侯伯爵位,却被马全一一力辞。乾清宫历来宫禁严格,没有皇上的授意,谁人敢将这样的事情胡乱流传,这样的话也就多了几分可信度。
而随后的事却是让所有人瞠目结舌。马皇后亲自前往乾清宫,跪求洪武帝以史为鉴,将大明外戚,除死后追谥外永不封爵列为大明皇室的祖训,永绝外戚之患。洪武帝大喜,欣然应诺,并多次当着朝臣之面感叹道,“吾家梓童,贤德堪比长孙皇后。朕何其幸也!”
这样的消息如一磅巨石,震惊朝野,没过几日,已是风向逆转。朝中文官尽皆上书大赞皇后贤德,传至民间,竟有一众大儒名士为马皇后著书立传,咏诗作词。不过数日,一代贤后之名已是传遍了大江南北,举世称颂,而马家也被誉为大明外戚之表率。
一时之间,马家风头无二,而在如此盛名之下,马家却依旧低调行事。洪武帝又下旨,封马全元配正室宋氏为六品安人,丈夫还没走马上任,妻子就已有了诰命,这却是极为难得的。不过马家已有那等盛名在前,这样的小事却是再也没有引起任何非议之声。
这日正是休沐日,南京城的集市比往日都早开了一个多时辰,像中正街这样繁华的街坊更是如此。卯时二刻街上就已有了些灯火,伴着零星的人们洗漱,起居的声音,个别地方已有人开始吆喝着卖早点,还有些小贩开始叮呤当啷的走街串巷。
中正街偏巷的蓝云的外宅,如今已成了柳宅,离这样的闹市也就隔着几条巷子。因头一天白日里午觉过长,晚上走了困劲儿,柳玉香直到四更方才迷迷糊糊入睡。睡不一会儿,周遭喧嚣声已起,却是睡不踏实。玉香已是睡不着了,头却有些犯疼,就又在床上闭目躺了一会儿,直到辰时四刻,方才起来。
玉香在丫鬟们的服侍下穿上衣服,梳好发髻,懒懒的出了门,却见宅子里的仆妇丫鬟们进进出出极为忙碌。玉香有些诧异,走在正房,却见姐姐柳依正亲自指挥着一众丫鬟细细的打扫屋子,就连角落上的灰尘也未放过,顷刻间,已是窗明几净,光亮如新。
玉香更是诧异,上前挽着柳依的胳膊,“姐姐,今日可是什么大日子?”柳依又对小丫鬟们叮咛了几句,方才转过头来拉着玉香出了房门,盈盈一笑答道,“今日休沐,杨爷和马六爷都要过来,二爷特地嘱咐,要精心准备,今日要为六爷庆贺,据说六爷授了官职。”
那人……竟要来?玉香听罢,身子一僵,转瞬就恢复正常。她美目有些不自然的避开柳依,却是轻轻看向屋内,似是漫不经心的问道,“授了官职?不是听说要参加明年的会试吗?举人也可授官吗?”
柳依笑着戳了戳玉香的额头,“你这丫头,在戏班里唱戏唱傻了,还以为是前朝呢?如今朝堂上下,大多都是举人出身(2)。就连我们爹爹,不也是……”话至一半,柳依心中一痛,忙转了话题:“再说了,你可知道马六爷的姑姑是谁?”柳依却是抿着嘴直笑,却是卖了个关子。
玉香急急问道:“他姑姑是谁?”却又觉得自己语气未免有些太过殷切,忙忙加了一句:“姐姐最爱说话说一半,真真讨人厌!人家真的是好奇嘛,你就快点说吧!”说着拽着柳依的袖子就是一顿摇晃,拿出了对付男人的那般手段。
柳依有些发愣的看着柳依,只见她巧笑倩兮,美目盼兮,恍惚间似又见到了十几年前那个天真烂漫不识愁苦的妹妹。恁般花容月貌,玲珑剔透,如今却是这般处境,真是物非人亦非。
今日想这些太过不是时宜,她将脑子中念头压下,抬眼笑嗔道,“多少年了,你还是这般性急!我也是刚听二爷所说,马六爷的姑姑,居然是当今皇后殿下!别看六爷年轻,现在却是马家族中的族长,等将来中了进士,前程还真是无可限量!”
前段时间,马家的事情已是传的大街小巷皆知,柳氏姐妹自然也是知道。居然如此显贵,玉香心中一片迷茫,嘴中泛干,有些发苦,却听柳依继续说道,“啧啧!我早应该想到,二爷和郑国公都不是一般人,与他们相交相识的,又能差到哪里去?如今马家一跃成为朝中新贵,我却从未将其与六爷联想到一块儿,可真是有些笨。”
玉香有些恍惚,随口应道,“是啊,谁能想得到啊?”柳依见玉香脸色泛白,有些担忧的看着她,“玉香,你脸色不太好,可是身体不适?”玉香咬着唇,摇摇头,慌忙又点点头,“对啊,昨天白日走了困,晚上没睡好。姐,你先忙你的,我先去房间休息一会儿。”说完就回了屋,脚步有些摇晃。柳依虽有些担忧,却只以为没休息好,也不太放在心上。
蓝云昨晚宿在侯府,巳时四刻就赶到了柳宅,而直到午时,杨时和马全两人才姗姗而来。杨时就当到了自己家中般,大喇喇的向下拉了拉领口,往椅子上一坐,一手扇着风,一手接过丫鬟的湿巾擦着汗,却是对蓝云笑道:
“真真是辛苦我了。如今我们马六爷可是了不得,大清早的,马宅大门就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就连大爷我也只能从侧门偷偷摸摸进去,就跟做贼似的。多亏我把他捞出来,否则他这几日连门都出不了。”
马全见杨时说的夸张,自是一笑,对蓝云解释道,“也没言期说的那么严重,俱是那一起想撞撞坤宁宫木钟的,往日找不到门路,现在可好,一窝蜂的往我那去了。”杨时一声怪叫,翻了个白眼“那还不叫夸张?你家门口的马车、轿子将那成贤街几乎都堵死了,连只苍蝇都没缝钻了。”
蓝云见杨时将马全比成那没缝的蛋,心中会意,却是莞尔一笑。马全早已习惯杨时那家伙没有正形,安坐如素,面不改色一本正经指着杨时道,“谁说没缝的,你不就钻了进来吗?”蓝云正在喝茶,听完扑哧一声喷了出来,指着杨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哈哈……你这家伙……你别说,还真像!”
杨时这才反应过来被马全说成苍蝇,眼睛瞪了瞪马全,瞬间就泄了气,摊了摊手,却是有几分无奈,“罢了,罢了,从来就没说赢过你。”蓝云此时已笑完,看了看仍是满脸微笑的马全,对杨时道,“你跟进周耍嘴皮子,何时赢过?偏还乐此不疲。”
几人说笑一阵,蓝云却有些不放心,摸了摸鼻子道“进周,这样下去可不行,你还是得尽快搬进城里来,还不能离皇城太远,每日还得进宫去授课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