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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允炆停顿片刻,有些烦躁的甩甩头道:“四叔老谋深算,身边还有个道衍,俗话说兵不厌诈,朕担心凉国公与长兴侯身边少了谋士,再被他们算计了去。小璿虽不错,但毕竟年纪阅历无法服众。”马进周摇了摇头:“皇上所虑虽有些道理,但臣却有不同看法。”
说到这里,马进周眼神泛着灼灼精光道:“臣倒以为,此次兵败亦并非坏事。定远侯在军中威望颇高,此次以君子之风中小人诡计,必将使得军中上下同仇敌忾。经此一役,本是中立观望的将领也必将视燕军为寇为敌。”
朱允炆面色微缓,原本紧绷的身子往身后的椅子上仰靠着,一面凝听着一面若有所思的屈指轻敲着书桌。只听马进周继续道:“突袭的阴谋可一而不可再,从未听说过完全倚靠阴谋诡计取胜的战争,臣相信凉国公及诸将必定对燕王起了最大的戒心,要再上当却是没那么容易。”
马进周语调越来越轻松,他停顿片刻,抿唇一笑道:“皇上,臣对凉国公可是极有信心。纵使不能压倒性速胜,他却能轻轻松松将先声夺人的燕军拖到两军僵持。朵颜三卫虽是威名赫赫,骁勇善战,可谁让他们遇见的是凉国公呢?”
朱允炆愣了愣,转瞬已是豁然开朗,他面上乌云尽散,隐隐露出丝笑意,边搓着手边笑道:“朕怎么把这个忘了?甭说是朵颜三卫了,就连当年骁勇精锐的蒙古铁骑,也都是蓝玉当年的手下败将。蓝玉可是蒙古人的克星!”
朱允炆满脸轻松的回到坤宁宫,心情愉快的将儿子抱在怀中亲了又亲,虫虫被亲的难受,也无法躲藏,小嘴一撇,哇的一声嚎啕大哭起来。婉儿急忙从允炆手上夺过虫虫,嗔道:“都说抱孙不抱子,你小心被那起子文臣们看到,又要唠唠叨叨了。”
这却是说着允炆的心结,他想起文官们对蓝玉的态度,眉头一扬,冷哼道:“都是些只会动嘴皮子的家伙,将士们在前方拼杀,他们倒好,只会参这个参那个,要他们拿个主意可是比登天还难。总有一天,朕要将这些指手画脚沽名钓誉的家伙全部摘掉。”婉儿眉头难以察觉的蹙了一蹙,隐隐猜到了朝中发生些状况,大抵也绕不开前线的兵事。
婉儿轻轻摇晃着怀中的虫虫,直到其哭声渐渐止住,方将虫虫递给了奶婆,轻描淡写劝道:“文人迂腐重名,大抵皆是如此,换个人来也好不到哪里去。参劾重臣,大多是想博个好名声,要说有多大的不是,倒也未必。只要他们能在其位谋其政,何苦跟他们生那些闲气?”
见允炆若有所思,婉儿轻声道:“文人手中有笔,能写文章骂你,也能写文章捧你,可是不能一竿子全打翻。再说了,这些文人纵有千般不是万般不好,惟有一点,就将全天下比过去了。”说到这里,婉儿顿住了,朱允炆一面沉思,一面连声道:“婉婉,你继续说。”
婉儿满脸庄重,肃容道:“南宋末年,蒙古铁骑横扫中原,战至长沙时,数百名书生弃笔从戎,荷戈守城,直至最后悉数殉国。除了文人,谁又能有这样的刚烈气节,谁又能与国家荣辱与共?皇上,他们才是大明的基石,万万不可轻视辱没他们。”一番话说得朱允炆震惊动容,他沉默半饷,重重的点了点头。
两人正说话间,坤宁宫的太监来报,锦衣卫指挥使杨时急匆匆而来,有要事面君。
“莫逐燕,
逐燕燕高飞,
高飞上帝畿。”
朱允炆反复默念着这几句歌谣,脸色越来越黑。“砰”的一声,精致的玛瑙茶壶、茶盏重重的摔在地上,碎片四溅,安静空旷的大殿中,回音显得格外响亮。只听哇的一声,皇长子清脆的啼哭声响彻殿内,奶婆探头看了看大殿,只见宫人太监已跪满一地。她唬的急忙缩回脑袋,手忙脚乱的哄着怀中的皇长子。
听到儿子的哭声,朱允炆浑身紧绷的怒气微敛,他盯着杨时,冷声道:“查,给朕查出到底是谁在传谣?”婉儿走到奶婆身边,接过两眼泪汪汪的虫虫,既不拍也不哄,直接塞到了允炆手上。朱允炆身子一僵,急忙收住浑身怒意,小心翼翼的将虫虫抱着怀中摇晃。
眼见着允炆怒意散去,婉儿松了口气,撇了撇嘴道:“我当什么招呢,不就是个谶言吗,早就被古人用烂了的路子。”她向杨时努了努嘴,笑道:“借杨指挥使彻查的功夫一用,我们就能让这谶言变成个笑话,让对方自扇自嘴。”她眉眼弯弯,透着股狡黠。
三月的南京城,春日煦暖,万物萌生。几夜春雨后,秦淮河两岸的柔柳彻底苏醒,细长的柳枝上冒出了一层新绿,嫩嫩黄黄随风摇曳,与道边的各色野花混杂在一起,灿烂似锦。随着天气渐暖,大自然的万千生灵也随之迸发出蓬勃生机,池塘里蛙鸣渐响,枝头的鸟鸣声亦愈发繁杂。
这日是个晴日,不过卯时,天色就已微亮。南京城其他地方尚在深沉的熟睡之中,秦淮河两岸已是鸡鸣狗叫,人声喧嚷。澄明的河水潺潺而过,水底的石子清晰可见,岸边聚集着周边妓馆西院的洗衣娘,清洗着馆中姑娘们换下的衣衫。
中年妇人们一面洗衣,口中一面谈笑着馆中听来的荤段子。正说笑间,只听边上一妇人诧异道:“咦?这是什么东西?”众人尚未回过神来,就只听一声凄厉的尖叫响起,那妇人手中的棒槌、衣物瞬间散得四处皆是。妇人脸色发白,颤抖着手,指着河面上从远处漂来的厚厚的一层浮物,结结巴巴道:“死……死……”
还未等她说完,那层漂浮物已被流水送至众人跟前,毛茸茸乌压压一片,从此岸到彼岸,放眼看去,绵延几里有余。只听尖叫声随之四起,众人大骇,纷纷丢掉衣物往岸上跑去。成千上万的死燕子重叠在一起,不少死状可怖,眼睛圆瞪,将清澈澄明的秦淮河瞬间变成人间地狱。众人吓得魂飞魄散,念经的,求神的,跪在地上请求上苍原谅的,一时之间,秦淮河两岸皆是跪地不起的妇人。
在这日之后,南京城又发生了不少古怪之事,屋檐下筑巢的春燕纷纷猝死,随即在玄武湖上也出现了成群成群的死燕。而在聚宝、三山等集市区,成千上万的人亲眼目睹在空中高飞的燕子突然朝地上俯冲下来,触地而亡。天降异象,不过几日功夫,南京城流言愈传愈烈,愈传愈诡异神秘。
因了太祖皇帝的缘故,大明的皇亲国戚及士大夫文人,大多追捧医卜相巫,而京师名声最显的方士,莫过于蒋玉仙。要说这蒋玉仙,却是颇有些故事,此人在洪武十七年时便已出入公卿宦族之门,名满京师。而就在其鼎盛之时,却又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蒋玉仙自此成为南京城的一个传奇,围绕他的传言揣测层出不穷。而就在人们渐渐淡忘他时,蒋玉仙却在洪武二十七年又离奇般重现南京城,玉面长须,仙风道骨,竟是有了几分仙气儿。坊间渐渐有了蒋玉仙寻仙问道十年的传闻,短短数月,他频繁出入公侯名宦之家,声名更盛。
蒋玉仙富贵而不忘本,每月定时在三山等集市支起个摊子,为那乡里农户市井小民推字相相。这日又是赶集日,三山市广场南侧摆了个小小的摊位,前面聚满了人,小摊西侧排着长长的队伍,几乎环绕广场一圈,俱是等候蒋玉仙推字的百姓。
蒋玉仙仔细看了看面前中年男子的面相,摇了摇头笑道:“兄台是与在下开玩笑吗?你自己即是方术中人,何苦到鄙人这里来,浪费大家的时间呢。”那男子眼神一亮,拊掌笑道:“果然是高人!在下却只擅堪舆术,推命相相占卜只略知皮毛,此次前来是想向蒋兄切磋请教。”
两人说话间,人群中爆发出一声惊呼:“这不是郭山人吗?”人群中传出交头接耳声,原来此中年男子正是京师赫赫有名的地理师郭山人,擅占风水,堪吉地,城中富贵人家丧葬建宅,无不趋之若鹜。怎奈郭山人却堪贵不堪富,寻常富人纵使千金相求亦是徒劳。
人群中传出啧啧称奇声,已是有些躁动。蒋玉仙眉目疏朗,微微一笑,犹如清风明月:“郭兄大才,万不敢当请教二字,切磋而已。”郭山人也不辩驳,笑道:“这几日京师拙燕成批死亡,天降异象,人心惶惶,不知蒋兄可曾对此推算一二?”
蒋玉仙凝视郭山人片刻,沉默半饷道:“郭兄擅堪舆,敢问南京城风水如何?”郭山人只迟疑了片刻,随即答道:“南京城乃龙脉集结,大明龙兴之所,自是藏风蓄水、聚气蓄势的龙盘虎踞之地。”蒋玉仙微微叹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