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惠妃万万没料到永嘉的这番作态,她正怔愣间,却见永嘉膝行至她跟前,抱着她腿放声大哭:“母妃,永嘉拜你所生拜你所养,这条命都是你的,你索性今天就拿去吧,也免去永嘉今后受辱受苦。”惠妃心神大乱,唬的手上一松,短刀已是掉在了地上。
惠妃直直的看了永嘉半饷,此时方才发现,本已脱孝的永嘉竟仍是一身孝衣,她大吃一惊,抱着永嘉口中疾声道:“永嘉,何出此言,何出此言啊?你为何仍身穿孝衣?”永嘉抬头看向惠妃,眼泪已如成串的珠子般顺着脸颊往下直淌。
“母妃,四哥若是得手,依他的狠戾性子,哪里还有马家的活路啊,你的女婿,你的外孙都得命丧黄泉。女儿与其到时候落得孤苦伶仃,还不如现在就死在你的手上。”惠妃身子一震,到得此时已是完全明了永嘉的来意,她呆呆的看着永嘉,口中念叨:“可是你十三哥,你十三哥……”
永嘉猛地抬起头,眸中闪过丝怨愤和隐隐的恨意,“母妃,你只顾着十三哥,那十一哥呢?就凭四哥与蓝家的关系,四哥会放过十一哥吗?难道除了十三哥,我们都不是你的儿女吗?”永嘉言辞激烈,竟是句句诛心,惠妃痛苦的摇了摇头,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永嘉见母亲这般纠结,心生不忍,想着自己的独子和丈夫,却是咬了咬牙狠心道:“母亲,四哥是什么性子,父皇是谁害死的,你不会不清楚?连亲生父亲都敢痛下杀手,四哥那人什么做不出来?我和十一哥能从皇上手下保下十三哥,你可能有把握能从四哥手下保下我们?”
先帝为何会驾崩,惠妃心中自然是有数,永嘉此话却是说到她心中之恸,想起燕王朱棣,她只觉身上一阵发凉,不寒而栗。惠妃轻轻将女儿推开,疲惫的闭上眼睛,沉默良久,方才将手中已捏成一团的信笺颤颤巍巍的递给了永嘉:“这是你十三哥从大同送给我的信。”
永嘉心中一喜,接过那信笺,飞快的上下扫了一眼,吓得手中一抖,差点将那信笺扔到地上。永嘉脸色变得煞白,颤抖着声音道:“母妃,你可知道你要真照着十三哥的话做了,立时便是天下大乱。”
道真凶唇亡齿寒
因尚在国丧中,建文元年的正旦和立春两大节庆,宫廷朝堂并未举行大的庆典。而上行下效,上至王公贵族,中至士绅大夫,下至平民百姓,也很识趣的低调而行,大明就在这样的一片静寂中迎来了建文元年。这样的冷清持续至正月十三,洪武皇帝的百日丧毕。
为了庆贺改元,建文帝下谕,于上元节这日,在宫中举行大宴,宴请文武近臣及内外命妇,并在乾清宫和午门外设灯市,燃放烟火。自正月十三日起,南京城内盛搭彩楼,秦淮河上燃放水灯,大明京师仿佛在一夜间褪去灰突突的素色,只见花灯、烟火照耀通宵,鼓乐杂耍喧嚣达旦,真真是一派欣荣繁华盛世景象。
紫禁城撤去了缟素,乾清宫前的丹陛上,立上了一对巨大雄伟的雕龙木质灯柱,汉白玉台座中用铁栓穿固,灯柱上悬联挂灯。坤宁宫等大小宫殿都挂上了各式精致奇巧的花灯,争奇斗艳,博彩争辉,这些花灯将紫禁城的庭院照得亮得如白昼。
婉儿换上大衫霞帔,戴上双凤翊龙冠,轻轻抚了抚快要临盆的肚子,做了个长长的深呼吸。张嬷嬷盯着她高高隆起的小腹,担忧道:“娘娘,今晚大宴您非得亲自参加吗?”婉儿沉声道:“重头戏在命妇宴上,我若不在现场,何以取信于人?”
正说话间,坤宁宫大太监孙宇进来道:“娘娘,时辰已到。”婉儿点了点头,带着侍从宫人们往外行去。大明皇后的安车极为简素,车盖用红髹抹金铜宝珠顶,四角抹金铜凤头,四周施黄绮帷幔。婉儿登上安车,红绫行障、坐障打头,一行人迤逦前行。
安车行至内花园东侧,微微一顿停住了,孙宇凑到车前,低声道:“娘娘,皇祖惠妃娘娘的凤轿停在了边上,等我们的车辂先行过去。”婉儿想了一想,也不多语,撩开帷幔,从车上走了下来,向孙宇使了个眼色。孙宇会意,走到凤轿跟前低语了几句。
过了须臾,凤轿的青销金罗缘边红帘掀开,皇祖惠妃只稍稍踌躇了片刻,从凤轿中走了下来。婉儿唇角微勾,走上前去,双膝微曲,极为吃力的想要行礼,皇祖惠妃愣了一愣,赶紧上前两步,用手将婉儿扶住道:“皇后身子这般重,何不让安车行至园内?”
婉儿亲热的扶着惠妃的手臂,边向园内行去边笑道:“太医们都说了,月份愈大,愈要多活动活动。说来凑巧,正好遇见祖妃,祖妃您就大发慈悲,陪我走上一走可好?”惠妃本是微僵的身子渐渐放松下来,她笑得双眼弯弯,嗔怪道:“快要当母亲的人了,还是像小时那般伶牙俐齿,我就陪你走上一走。”
内花园里,内外命妇已是早早到场,建文帝和追尊孝康皇帝的朱标后宫皆是空悬,内命妇们除了当朝皇后,几乎全是洪武皇帝的后宫嫔妃。众人见皇后与皇祖惠妃携手入了内花园,思及永嘉公主与马家的关系,纷纷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新皇后以怀胎九月之身,在众目睽睽之下,亲自扶着皇祖惠妃走上正座安坐,又走至侧面向众位太皇太妃问好,嘘寒问暖,关切体贴,一应礼数做足,直到满头大汗有些疲惫,方才走至自己的正座坐下。朝堂民间早有传闻,这位小马皇后为人做派肖似其孝慈高皇后,此番行事毫不扭捏造作,诚意十足,看在众人眼里,暗道果是名不虚传。
宴席开始,小马皇后为人谦和细心,纵使是见过一面的外命妇,也能分毫不差的叫出对方姓氏与丈夫所任官职,宴席上不摆皇后的谱,规矩上大面半点不差,细节却不拘谨。伊始时因不了解新皇后脾性,紧张忐忑的命妇们就这样渐渐放松下来。小半个时辰过去,席上气氛愈发轻松,相熟的聚在一处交头接耳,闲聊打趣,看上去竟是有几分似寻常官家的家宴。
正当宴席进展至鼎沸之时,变故突生,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竟是闯入席间,扑通一声跪在了小马皇后与皇祖惠妃面前。这男子身着蟒服曳撒,绣蟒于左右,系以鸾带,头戴乌纱帽,犀角带,正是四品内使模样装扮。本是喧嚣沸腾的宴席瞬间安静下来,众人纷纷向那人瞧去,暗自猜测着此人的来历。
皇祖惠妃年纪已长,眼神不太利索,眯着眼打量那人半饷,突然“啊”一声惊呼,情不自禁的站起身来唤道:“赵明!”赵明,先帝洪武皇帝的心腹,乾清宫司印大太监,这个名字在权贵圈内曾是何等的如雷贯耳。新皇登极后,赵明自请替先皇守灵,方才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在这样的场合以此等作态出现,想必有什么内情,众人大惊,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内花园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
婉儿脸色微变,片刻间已是恢复了常色。张嬷嬷做了个眼色,坤宁宫的两个小太监已是走上前去,一左一右想将赵明搀扶起来。赵明推开两个小太监,伏地痛哭出声。婉儿见状,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温声问道:“赵公公,你这是作甚?”
赵明已是哭得快要晕过去,过了半饷,他方才稳住情绪,抬起头来,单手指天叱目发誓道:“娘娘,皇天后土实所共鉴,老奴亲眼所见,燕王鸩杀先皇,此等弑君杀父之举,天理难容,你们要替先皇报仇啊,要替先皇报仇啊!”
此话一出,从内命妇到外命妇,从宫女到太监,皆是瞠目结舌,整个内花园顿时鸦雀无声,鸟啼虫鸣声和呼吸声竟是能清晰入耳。赵明停顿了片刻,还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已是伏地不住叩首,青石板上的磕头声沉闷凝重,一声声撞击着众人的心间。
赵明磕头直磕的额间青肿,方才止住,他抬起头来,泣不成声道:“娘娘还请转告皇上,老奴绝不是离间皇上与燕王的叔侄骨肉亲情。老奴所言,若有一句不实,老奴将死无葬身之地,死后亦将生生世世永堕无间地狱。”
说完这番话,赵明突然站起身来,一头向席边的苍天大树撞去。或许是跪地良久,脚步有些蹒跚,他身旁的两名小太监眼疾手快,伸手去拉他的衣衫,虽最终并未拉住,却也减缓了他的速度。赵明当头撞上大树,已是头破血流,看着极为骇人。
赵明的决绝,吓到了席间众人,皇祖惠妃面色煞白,倏地站起身来,瞪大眼睛指着赵明,手指直颤抖,前言不搭后语道:“救!快,快救!”婉儿脸色也极为难看,却尚算镇定,她站起身来,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