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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无息的从他脸颊上滚滚流下,瞬间已是将龙袍浸湿。
殿内等人已全部跪下,蒋瓛是一群人中最先反应过来的,他有些担忧的看了看皇太孙,膝行上前拉他的袖子,“殿下,当务之急,是要赶紧召马侍郎和凉国公他们入宫。”赵明此时也已反应过来,跪在朱允炆面前哭诉道:“殿下,趁着皇上驾崩的消息传出去之前,你可得快些拿主意。”
秦全儿抬眼瞧了瞧正埋头恸哭的皇太孙,竟是趁几人愣神之时,起身拔脚就往寝殿外跑,口中边跑边高声嚷道:“太孙妃毒死了皇上!太孙妃毒死了皇上!”
秦全儿的惊呼却是惊醒了朱允炆,他站起身来,从蒋瓛身上抽出刀,紧追出去,只听一声尖叫戛然而止,秦全儿已被拦腰砍成两半,鲜血四溅,整个大殿被染得血红一片。惊叫哭泣声四起,往日庄严肃穆的乾清宫大殿已是乱成一片。
黄昏已至,血色般的晚霞映红了大明王朝大半的天空。
悄然谋夺禁军权
洪武十三年洪武帝在除掉胡惟庸与废除丞相制的同时,为防止军权的过分集中,将具有统兵之权的大都督府,改为中、左、右、前、后五军都督府,分别管理京师及各地卫所。只是五军都督府统兵的范围,却不包括锦衣卫、上直卫等亲军禁卫。
蓝云在洪武廿六年底被升至中军都督府任从一品都督同知,作为东宫心腹,虽是无人敢质疑他倚仗了皇太孙之势,却也难免暗中腹诽。蓝云为人骄傲,自调任都督府之日起,就夙兴夜寐,谨慎勤恳,军务与人事很快就已上了手,遂中军都督府上下却是无人再非议。随着蓝云在都督府地位的稳固,上门找他撞木钟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这日午时,蓝云直待中军府衙中空无一人,方才想起已是午饭时分,他正要准备起身出门,却是被不速之客堵在了府衙内。蓝云抬头一看,来者却是左军都督府的都督佥事。
又是一个撞木钟跑官的,蓝云有些无奈,只好起身与其周旋。寒暄了几句后,那人环顾四周,已是从袖里掏出一张地契模样的文书,偷偷摸摸塞到了蓝云袖子里。
蓝云早已谙熟这些官场规则,叹了口气,还未来得及推辞,只听那佥事已是低声道:“子龙兄,咱们长话短说,此次前来,是想恳请子龙兄在皇太孙面前替下官美言几句,如今左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一职尚且空悬……”
蓝云正有些不耐烦,对方话末之言却是让他一惊。蓝云身子微微顿住,收去了敷衍的心思,他面不改色的将那佥事拉到一旁,笑着问道:“你这就太过客气了,你们左军都督府的都督同知不是曹泰曹兄吗?这位置啥时候空悬出来的,我怎会不知道?”言语间却是缓和了几分。
蓝云勋贵出身,出仕之后一路顺风顺水,为人颇为清高,这般柔声细语却是极为罕见。那佥事有些受宠若惊,他眼睛一亮,已是将自己知道的消息全部抖了出来,“子龙兄,你消息也太闭塞了,曹同知都调去京卫指挥使司三四天了,兵部的调令早已下来了,你怎会还不知道?”
曹泰,蓝云反复默念着这个名字,已是泛起了嘀咕。这个曹泰的父亲曹良臣是老曹国公李文忠的老部下,跟随其北征时战死,彼时曹泰年纪尚幼,故老曹国公对其素来爱宠,仕途上也多加扶持。曹泰与曹国公李景隆更是打小一块长大,情同兄弟。
蓝云脑中捋着曹泰与曹国公的关系,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维中,耳旁却传来那佥事的叨咕:“莫说你觉得诧异,我们左军都督府众人亦是纳闷,好端端的从一品同知不做,却要去做个二品指挥使……”
蓝云在京卫指挥使司呆过,自然是知道端倪,京卫指挥使司负责掌统卫军,护卫宫禁,守御城门,拱卫京师。他们的长官指挥使品级虽不高,却是大明朝堂一个特殊而至关重要的职位。从某种意义上说,它甚至影响到皇帝的安危与存亡。
“皇上这到底是什么意思?”蓝云竟是有些心烦意乱起来。他将那佥事打发走后,也顾不上去吃午饭,回到自己屋内左右思量,想着这万分诡异的武官调动,愈想愈心惊。想到李景隆已多次针对父亲时,蓝云再也忍不住了,他起身换上一身常服,向兵部疾步走去。
蓝云在兵部府衙门口截住午饭回来的马进周,顾不上分说连推带攘的将他拉进了屋内。五军都督府与兵部各司其责,共理防务,前者管统兵,后者管调兵,两者既相互配合,又互相钳制。马蓝二人相交甚笃虽是满朝皆知,但为了避嫌,却是很少在府衙这般亲近。
见蓝云火急火燎的模样,马进周心里咯噔一下,已是有些不祥的预感,凭他对蓝云的了解,定是出了不小的事儿。蓝云看了看门外,用只能两人听到的声音低声问道:“曹泰前几天调任京卫指挥使的事儿,你可知晓?”
马进周扬了扬眉,有些无奈道:“兵部也是有分工的,京卫指挥使司的武官任命由右侍郎负责。”话音刚落,马进周已觉不对,他微微眯了眯眼,眉头紧皱了起来,自言自语道:“若我记得没错,曹泰在左军都督府任都督同知,他这调任,可是不升反降啊?”
马进周脸色微变,他急忙唤来兵部武选清吏司主事:“你速速去将这一年来京卫指挥使司和上直二十六卫五品以上职官的调令取来,对了,还有这些武官的档案。”在那主事退下之前,马进周突然又想到了什么,上前几步在他耳旁吩咐道:“莫要声张!别惊动了右边。”六部中,左右侍郎或多或少皆有些芥蒂,那主事心领神会的领命退下。
马进周与蓝云屏退左右,两人将那一摞调令文书一分为二,对照着那厚厚的官员档案,各自开始研读起来。两个时辰后,两人方才理出些头绪,却是脸色愈发难看,对视一眼,只见彼此的额头都已冒出了细密的汗珠。蓝云抬头看向马进周,道:“我中衣已经湿透了。”马进周抹了抹额头,苦笑道:“我亦是,且全是冷汗。”
原来在这一年间,调任京卫指挥使司和上直二十六卫的五品以上职官中,竟有一多半,不是老魏国公徐达的旧属就是与老曹国公李文忠有旧。蓝云皱了皱眉,已是顾不上尊卑,咕哝抱怨道:“唉……皇上,真是年事已高,糊涂了不成?”
马进周叹了口气:“这也怪不了皇上,大明武力开国方才二十多年,这些武官将领间本就是错综复杂的关系,若不是我们有心,哪里能看得出端倪。”他沉吟片刻,看了看外面有些昏暗的天色,心头突然涌上一阵恐惧和惶恐,他打定了主意,站起身来:“不行,我现在就得进宫去。”
马蓝二人却是不知,就在他们将自己关在兵部衙门里研读调令文书和档案时,与五军都督府和六部仅长安街一街之隔的锦衣卫镇抚司衙门却正在经历一场悄无声息的夺权兵变。
杨时伸手接过那兵部任命文书,刚扫了一眼,只觉如当头一棒,已是有些懵了。他毕竟在锦衣卫历练多年,瞬间却已恢复了镇定,微微垂下头,沉默不语,脑中却是飞快的转着:自己代任指挥使不过才十几日功夫,皇上怎会突然将自己调离锦衣卫?
而最为反常的是,这样的调令还是由京卫指挥使司来宣布?京卫指挥使司掌统卫军不假,原则上讲,锦衣卫也归其隶属。但锦衣卫本就特殊,指挥同知以上官职素来由皇上直接任免。
杨时此时已是心生疑惑,面上却是不动声色,他抬起头来,拱了拱手,笑着对那京卫指挥同知说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因锦衣卫指挥使一职如今空悬,不知皇上是否吩咐,由谁来代替杨某代掌锦衣卫?下官也好与他交接。”
那京卫指挥同知微微一笑:“这就不用杨同知您操心啦,任命文书上写的明明白白,即刻赴任。此次升任广武卫指挥使,下官在此先恭喜杨同知了。”杨时见其油盐不进,且坚持让他即刻离任,心中更是狐疑,正想着如何拖延时间,眼角却瞥见从宫中回来的耿璿在屋外晃了晃,已是隐入了府衙廊房后面的巷子中。
杨时心中微定,念头一转,待那同知愈发客气,他爽快的将那兵部任命文书接了下来,朗声笑道:“你稍坐片刻,在下还有些私人物品,这就先去收拾一下。”杨时向那人拱手行了个礼,笑着离去,却是趁四下无人,也躲进了那巷子。
耿璿方才已见到那堂中的不速之客,皱了皱眉头道:“京卫指挥使司怎么突然来人了?”杨时笑容早已敛去,眼中闪过丝精光,冷笑道:“是来宣调职令的,我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