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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衍自小出家,虽从未尝试过世间男女之情,站在局外却也看的更为通透。他早已看出徐增寿对马家姑娘已是情根深种,这番求而不得,真可谓人间至苦。道衍暗叹了口气,对徐增寿道:“四爷,当断不断反受其乱,对那马家丫头还得有个决断。”
徐增寿面色惨白,沉默了半饷,有些木然的对朱棣作了揖礼,缓缓道:“姐夫,你下令吧,该如何……就如何。”声音竟是微微有些颤抖。朱棣已是打定主意,面色稍微好看些,见徐增寿一脸凄然,放缓了声调道:“也难怪了,马家丫头,就连你大姐也是赞不绝口,你与她本也极为相配,可谓是良缘。只可惜他们父女俩都太过倔强,此番父皇突然将长兴侯遣至大宁,就是马进周在旁边敲边鼓。”
提到马全和长兴侯,朱棣又是一阵火起,对其曾有多惊艳惜才,如今就有多气恼。回想起今日耿璿和马婉儿相处的情形,他脑中突然闪过丝念头,仔细想了又想,却觉不错,急忙对道衍笑道:“先生,孤王倒是有个主意,在除去马家丫头前还能物尽其用一番。”
班师日婉儿被陷
捕鱼儿海的夜晚格外宁静,就连北漠惯有的狂风都已停息,似乎那场十万蒙元军队丧命于此的大战从未发生过,微风拂过,空气中散发着阵阵的血腥气,提醒着人们在不远处还堆积着成山般的尸体。朱允炆微不可察的蹙了蹙眉头,转瞬又若无其事的与身边的将士们继续大碗喝酒大口吃肉。
皇太孙朱允炆随军出征,与所有从天而降的龙子凤孙一般,在最初的时候,得到了军队众人恭敬而疏离的待遇。上到统帅蓝玉,下到普通士兵,军中将士均对其敬而远之,一面恨不得像菩萨般供着他,一面也难免暗自埋怨,嫌弃他这种不识愁滋味的天之骄子跑到军中瞎凑热闹。
孰料这位少年储君从北征的第一天起,就与普通士兵同进同出,同寝同食,操练逗乐亦在一处,竟是朝夕相处,甘苦与共。这位年轻的殿下颇有些矛盾,他穿着朴素,常年的贵族教育却让他从骨子里散发着一股贵气,而言谈举止,待人接物却是谦和平易。这样的他让军中所有人都大感意外,渐渐生出好感。
随后在深入捕鱼儿海未见敌军的情况下,朱允炆却一反常态,执拗而倔强,坚持主张继续出击,甚至不惜祭出自己的身份,威压永昌侯蓝玉。而随后在北元汗帐,这位太孙殿下的表现更是让所有人大吃一惊。过了短暂的适应期后,他竟是带着随身侍卫亲自上阵杀敌,却是勇猛异常,竟是丝毫不惧怕手中沾血。
温文尔雅却又不失勇猛,对形势判断准确而又果决,皇太孙在军中立时声名大噪。微妙的情绪在军中蔓延,在北征后期,大军士气已是空前高涨,因为与他们共同作战的是大明储君,是他们未来效忠的皇帝。不光是普通士兵,就连定远侯王弼这样的大将也不免对其刮目相看。
王弼抬眼注视远处浅笑着与士兵们对酌的皇太孙,虽是衣冠肃整,举止优雅,却让人没有丝毫距离感,微微有些恍惚,长久以来的念头又开始涌上心头。“如何?可有其祖之风?这样的皇太孙殿下可值得我们追随?”蓝玉微笑着看着王弼,眼中却隐隐闪过丝得色。
王弼看了看眼前意气风发的永昌侯,经此一役,再有东宫帮持,蓝家已是势不可挡,今后就连信国公等人都得避其锋芒。他隐隐有些失落,对这些勋贵武将,先皇后和东宫不止一次示好过,自己因过于谨慎却是丧失了良机。
王弼心中叹了口气,微笑着低声道:“瑞信(蓝玉字),恭喜恭喜!看来这次班师,一个国公你定是跑不了的,世子不用说了,就是京中的仲子也是了不得啊,过两年必是会升入五军都督府的。我们这群人中,你们蓝家是最先站队的,如今看来果然是眼光不凡。”
蓝玉与王弼素来交好,此时掩住心中兴奋,摇了摇头,却是说了实话:“吾家小儿当时在凤翔卫侍奉先皇后时,殿下不过才五六岁,尚是稚龄小儿,资质虽是不错,却哪里能看得出优劣。真正让我们最后下定决心的还是那马家。”
蓝玉想起马全的手段,口中已是啧啧赞道:“马家真是钟灵毓秀,先皇后不说,就连那马进周也果真是人中龙凤。短短十年功夫,马家已是一跃而起,如今谁还敢说他们凭借的是外戚身份。”蓝玉唇上胡子一翘,已是狡黠笑道:“这位殿下是先皇后与马进周一手教出来的,近几年皇上亲自带着他历练,哪里会差?”
王弼眼神微闪,转瞬间心中那隐隐的念头又蹦了出来,他身子向蓝玉侧了侧,试探着说道:“瑞信,此次回京后,以殿下的年纪,也该册妃了。兄弟我家中还有一幼女,年方二七,虽是庶出,别的不敢说,论容貌却是极为出众。正妃之位,众所周知帝后已属意马家之女,我自然是不敢肖想,可那太孙次妃……”
王弼见蓝玉听得认真,心中微定,继续道:“听闻蓝马两家关系甚笃,瑞信可否替兄弟与马家商榷周旋一二,吾家小女愿与马氏女一同侍奉太孙左右。”原来是打的这个主意,什么次妃,分明是想与马家别苗头,蓝玉心中冷笑,手捋胡须,面上却是不露。
王弼见蓝玉沉默不语,微微有些发急,他眼珠转了转,却是劝道:“瑞信,你我二人是何种交情?皇上春秋日高,喜怒不测,我这也是想为我们两家寻一条后路。太孙殿下年纪轻轻,将来也会有他的文臣武将班底,我们也不能光指着马进周啊。”
此话如巨石般投入蓝玉心中,却是让他不得不大为震动。不久之前,胡惟庸案在朝中又起波澜,在时隔十年后,洪武帝重新重启胡案,处死了韩国公李善长,又所谓穷究胡之党羽,前后共诛杀三万余人。他们这帮老人,皇上渐弃之心已起,以后看来多得指望这位皇太孙殿下了。
蓝玉被王弼这么一说,也动了心思,心中也开始将蓝家、常家儿辈孙辈的适龄女儿都一一盘算个遍,暂时却未发现有合适的,年纪不是太大就是太小,年纪合适的却又相貌平平,相貌出众的母亲的出身却又太低。
两人正各怀心思时,从那边传来阵阵欢呼声。蓝玉招了侍卫过来细细一问,方知一帮将士在掰手腕逗乐,见皇太孙亲和,也闹着让他参加,朱允炆看着文秀,未料几个好手却接连败下阵来,这才引得众人一阵喝彩。王弼双眸发亮,不由连声感慨道:“如此出身,骑射武艺却毫不逊色于军中将领,真是恍若看到当年的皇上啊。”
蓝玉心中一动,瞅了瞅朱允炆与洪武帝几分肖似的面容,心中突然升起股寒意,自己还是小看了这位皇太孙,他可不是善茬,哪里能由人摆布。蓝玉又回想起蓝云在信中对马家的描述,猛然惊醒,太孙后闱之事可是万万掺和不得,他左思右想,最终还是说道:“辅仁(王弼字),此事你可是托错人了,这事儿哥哥我真的没法帮你。”
王弼微微诧异,却是一脸不以为然,蓝玉见他表情,已知他心中所想,不由心中暗叹。蓝玉与王弼多年同袍,南征北伐,终是不忍看着他往死胡同里走,直言劝道:“辅仁,颍国公此次虽是大逆不道,咎由自取,可皇上连查都不查就将其拿下了,你可知是为何?”
这番突然转了话题,让王弼颇有些纳闷,蓝玉叹道:“傅家也曾向马家提过类似的请求,又是威逼又是利诱,甚至在京中还闹得沸沸扬扬,最终却是以满天的参劾折子收了场,而颍国公早在那时就已失了圣心。”
颍国公当时还为大军统帅,被参劾之事王弼自然是知道,他瞪大眼睛,嘴唇微张,失声叫道:“难道和马家有关?”蓝玉点了点头:“辅仁,我们这么多年交情,我给你说句实话,不出意外,兵部尚书致仕后,那位置就是马进周的,他也会是皇上的托孤重臣。以马家如今在文臣中的地位,马进周想参谁,都会有人争先恐后跳出来帮着他参。”
蓝玉见王弼若有所思,继续道:“辅仁,你领兵在外,马进周现在就掌兵部,你能保证自己没有把柄落在他手上?此事除非马家先提起,否则都不宜轻举妄动。你我二人都已是皇亲国戚,又是手握重兵有功之人,何苦非得在那后闱纠缠打转?”说完就打住话头,再也不肯多言。
洪武二十三年末的捕鱼儿海之战,让永昌侯蓝玉名震天下,而皇太孙接二连三上折为军中将士请功,却闭口不提自己的功劳,这一举动,深得军中上下好感。在大军即将班师回庆州之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