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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领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是挨在自己腹部的手,舒本能的抓了一下,没抓住,子律已经从她手边擦过,直起了身子。
床边的灯亮了,打破宁静的夜色,没法逃避,正好撞上彼此的眼睛。
都瘦了,熬得全无精神。
子律眼睛里都是血丝,头发乱蓬蓬的,像是老了几岁。可他近在咫尺的面容上,舒没找到一丝以往的热情。似乎是一张镇定冷然的面具戴在他脸上,什么表情也不明显,都不是她熟悉的。
难道是……
只是与舒对视,问她的勇气就消失殆尽。见她病成现在的样子好不容易醒了,子律除了心疼就是自责。她也许还不太清醒,抓了两次想碰他的手腕,都被他多过去了,空空的落回被子上,迷迷朦朦的眼睛里很快浸满了泪。从没觉得她那么敏感脆弱,现在知道了,子律更张不开嘴问。
转开脸,拿起床头柜上的棉签沾了杯里的水又送回到她嘴边,一点点沾湿,不去看她的眼睛,就是流泪了,他不许自己心软。
舒想说什么,手又试着去碰他,这次抓住了,可他去桌边取东西,握不住只好又松开。像每次完成雕版一笔笔细雕琢那样,子律把她嘴唇上每一丝纹路都照顾到了,放好东西,坐回到椅子深处,一言不发的等在那儿。
等着,等着,等得舒眼前一层又一层的泪,透过泪发觉他眼圈异常红,眼神却是冷的,有恨,有怨,也有很多她从没见过的东西。
刚伸出手,还没有碰到,他毫无预警的肃然起身,甩甩头离开了病房。
生普洱(下)————间隔
在门口坐到天亮,子律没再进病房。快进黎明时交接班的护士进去查房,他迟疑了一会儿,想想舒可能又睡了,最后决定不进去打扰她休息。在原地站着又发了会儿呆,终于迈出了一步,确实想着彩色线条指引的方向,走出了临时观察病房长廊。
住院处的大门开了一夜,偶尔有探望病人的家属进出,手里捧着花。子律过去扶着金属把手,沿着转门旋转的路线转了两圈,还有点犹豫不决。周而复始的走,踟蹰之后还是踟蹰,直到门猛然停下来,面前时清晨的布拉迪斯拉法,终于定下来,薄薄的雾气,微凉的空气让他整个人清醒起来。手插进口袋里跨出一大步,沿着指引病人的彩线,一步步走向大路,没有回头。
回到饭店时,天已经全亮了,街道上的车也多起来,子律从前台取了钥匙,直接回了房间。一切都和离开时一样凌乱,带血的被单被罩就堆在进门不远的地方,枕头旋在床边,他落在床头的手表还摆在前一天放的地方,表扣依然按着他的习惯是扣着的。
过去捡起地上的床单,把干涸的血渍拿到太阳光下面,看了又看,本来准备忽略的感觉,在阳光和血渍下显得格外真切。床单一直垂到脚边,子律在椅子上坐下,扔下床单望向窗外。不知道什么事情想得出神了,可又突然起身奔到床边,抓起手表冲着落地窗摔了过去。
玻璃没有碎,手表砸坏没有他不知道。撞击声后,等着一切平静下来,然后抄起东西就砸,床头台灯,水杯,遥控器,子律踉踉跄跄被东西绊倒了,又爬起来接着砸……发泄够了,摇摇晃晃站稳,胸口剧烈起伏,把头埋进手里,使劲揪着发根想克制突然升腾起来的愤怒和气馁。最后子律就瘫倒在床边,抓起舒盖过的一床被子拉到身旁,紧紧抓着,好像抓的不只是被子,还有舒,和那个已经失去的孩子。
整整上午,医院临时观察病房都很忙碌,只除了舒的房间。她模模糊糊醒了,很快又在药物帮助下入睡,基本没有真正清醒过。每次睁开眼,四顾房间都没看到子律的身影,心里最疼的伤口又被什么刺一下,她别无选择的只好闭上眼。前一夜,他拿着棉签温柔给她润嘴唇的一幕似乎都是不真实的幻觉,嘴唇上干了,裂开了,护士在一边帮她,舒只是躲了躲,把脸转到另一边。
伤心,舒只觉得耗尽了这几年的力气,累得不愿意想后果。好几次拜托护士看看楼道里有没有人答案更令她失望。太累了,流了很多很多血,现在想哭,眼泪都没有。失血事她也觉得疼,可是没有这个上午疼得这么厉害,这么无法忍受。那种觉得马上就要失去的疼,如同金属器械伸进身体里搅动撕扯,剥夺孩子时的痛一样锥心。
察觉她情绪在波动,医生在药里加了帮助睡眠的药,中午过后,舒醒来不一会儿就又睡了。
下午接班护士到病房给舒换点滴药,一开门就意外发现床位椅子上做了个陌生男人,他什么时候进来的,楼道里值班的人竟然都没注意到。
“先生,您是……”护士先用斯洛伐克语问了一次,见他皱眉一个劲摆手,便带着他转身出了病房。
护士拿着刚换下来的空药瓶站在楼道里,义正言辞用生疏的英文又问了一次“你是谁?”
这次男人倒是回答了,很含糊的说了句“我是她朋友。”
将信将疑的盯着男人,小护士努力回想起昨晚接班时见过另一个男人。房间里的女病人醒之前那男人就走了,后来拜托几个护士帮她看着门口有没有人,不知道等的是不是面前这个。
“她需要休息,不能说话,请不要打扰。”
“我知道。”
自修点点头,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终于拔护士哄弄走了。
推门回病房前,望楼道里张望了一下,摇摇头,又觉得自己太神经质了。子律来了又怎样,有什么可怕的,反正在国内不是没撕破过脸!
得到消息的时候他正在罗马尼亚到斯洛伐克的火车上。开始只听说子律被警察抓了,还牵连到使馆出面,好奇加上觉得有趣,抱着看热闹的心态期待着这场不期而遇。到了布拉迪斯拉法车站,才听说是她出了事进了医院,差点又生命危险。原本轻松地心情一扫而空,放下东西,直接跑到医院打探消息。虽然这里的狼狈样他没见到,可很凑巧,却撞到她病房里没有人照料,于是堂而皇之进去了。
这之前,他们没有过单独相处的机会,唯一一次还是在屠岸谷门口和子律动手误伤了她,那时候握着她细瘦的手臂,被她躲开了,如今,再没有人能阻挡他仔细看看她。
这么想着,子修又走回床边,没有坐到椅子上,反而沿着床边靠了过去。阳光里是一张病重的脸,流失了健康的颜色,看起来脆弱异常。以往在社区远远看她一眼,只觉得柔弱,生命力还算强韧,如今离近了,她不过是个普通女孩,苍白,瘦弱,像伤了筋脉的花朵,没有营养滋润渐渐要枯萎了。可就是这样一个女人,却带着他说不清的强烈吸引力。
拉起她打过点滴的手,子修发现了无名指位置上戴的戒指,只看一眼就觉得碍眼。那是子律做的,他的风格很明显,色彩都是他惯有的喜好,浓淡纤润缠绕在她指尖,似乎就是给她量身订做要禁锢一辈子的。当初子律对叶枫,也是这样执着不顾一切,最后不过分手罢了,把舒的手放回被里,嘴角挂着不甘的笑意,子修从床边站起来。
他怕什么?推门走进病房的时候,他就这么问过自己。
伏下身,没想过要说什么,抚开她脸颊上一条长长的发丝,只想再靠近些。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她不盘发的样子,虽然普通,却比他想的好看。似乎,这世界上只要子律拥有的东西,都会对他产生一种奇异的吸引力,想抢到手里。
克制不住那种感觉,眼前有几年前叶枫哭泣的脸,心慢慢被奇怪的感情蒙住,子修终于把唇盖在舒的额头上。温暖的,带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不比他吻过的其他女孩香甜,却是独一无二的味道。她是子律的女人,就这一条,就能完全激起他的占有欲,能不能成功抢到手还不确定,但是子修想试试。
嘴唇在额头停留了一下,慢慢向下滑,子修脸上慢慢浮现出怜惜的神情,又掺杂了一丝复杂的自嘲,最后把嘴唇印在舒的嘴唇上。
子律的,有朝一日就是他的,那是好多年前母亲告诉过他的话。
滴漏咖啡(上)————禁脔
脾气发够了,该砸的也砸差不多了,冲了个凉水澡,换了身衣裳,从行李里找了两件舒的贴身衣物,子律抓起外衣出了饭店房间。
在走廊里碰到客服服务员,嘱咐先不要清理房间,想再说什么,又转而打消了念头。在电梯间等电梯,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快下午换班了,医院里应该又是一批新的护士。她下午有没有醒过,是不是好一点了,他倒不是很担心,医生昨天保证过已经没事了。
电梯来了,从里面出来几个人,子律错开神让路,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