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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上前去,才一眼察看,看师傅嘴唇黑紫,已晓得师傅是毒发身亡!
陶敬亭缓缓跪在师傅跟前,脸色凄惨,却无泪下,只是往事纷云过,他一身本事都是师傅倾尽所有,做人的道理亦是师傅谆谆所教!师傅待他恩得如山,到底是谁下的毒手?陶五柳脸色含怒,咬紧牙关,冷眼看着三位同门,陶芙蓉等人脸上皆不是作假的哀容,若凶手当真是他们中的一个,未免作戏作得太真了!
话说陶敬亭一死,神农门顿时没有主心骨,长辈见陶五柳来了,虽不情愿让他继任掌门,但还是以陶掌门遗愿为重,秋婆婆将陶掌门所佩钤刻百草的掌门令牌递到陶五柳手上,道:“五柳,掌门临死前将位子传给了你,今夜你就领着本门弟子停灵守孝罢。”一旁叶教习、陆教习皆称是,陶五柳点头应下。
是而以飞檐阁外议事堂为停灵之所,陶五柳亲自为师傅换了寿衣,抬进了寿棺,灵前垂下千秋幡,棺前点起随身灯,香烛纸钱烧祭了,神农门上下亦垂起了白孝幔、挂满了白灯笼。因陶敬亭宽待众人,门内弟子个个悲怆。青枫道人亦是陶掌门数十年老友,这会亦伴灵拜忏,宣念阴阳经咒,楚凤瑜本无须重礼,但敬重陶前辈一生奔波、救济苍生的英名,亦陪灵守候。陶芙蓉、陶清清、陶文盛皆回房换了白衣孝服,同跪在灵前守夜,
陶芙蓉并陶文盛跪得近,两个悲伤一过,就又打起了鬼主意,陶文盛记挂着今夜对付齐三公子以报杀父之仇,万没料到师傅在这个时候没了,愈发垂头丧气,挨着师姐陶芙蓉低声抱怨道:“便宜那人再多活一天!”
陶芙蓉却冷笑一声,道:“放心好了师弟,适才我去换衣服,已悄悄将南药房后院的梅花毒阵给启了,原先我还怕误伤人,这会要紧人都聚在此处给师傅守灵,岂不正称心?”
陶文盛听了,脸色一时有了喜色,却被陶清清看在眼里,冷冷道:“师傅死了,亏三师弟你还笑得出来!我早听说师傅是被人下毒害死的,难不成就是你下的毒手!”
陶清清忽的发难,陶文盛一下被众人目光盯着,难堪之下,噎得无言,还是陶芙蓉反诘道:“二师妹,你怎么不说你和陈药侍不清不白,师傅不曾允下你俩的婚事,你还哭得眼儿肿肿,按理你才最有心杀师傅!别平白赖到三师弟身上!”
陶敬亭之死本就扑朔迷离,一众弟子都有疑心,这会忽的被这三位揭破,摆到明面上,一时前后守灵的弟子都议论纷纷起来,到底是谁杀了掌门?为何要杀掌门?难不成真是这眼前这三位一等弟子?
一时灵堂上不守灵,反成询案,不成个样子!原本跪得挺直的陶五柳这会起了身,冷冷道:“若是再有人喧闹,拖到堂下打三十大板,就当是给师傅热热闹闹送行了!”平常弟子本就敬重陶五柳,再不敢多言,皆噤了声,陶芙蓉等三个却素来和陶五柳平起平坐,自然不服,还要再言,陶五柳已将掌门令牌握在手上,愈发冷淡道:“若三位还有话说,我即以掌门身份逐三位出神农门。”
陶文盛怒目瞧着陶五柳,道了句:“你不要欺人太甚!”更要起身发作,却被陶芙蓉拦下了,干瞪着眼,剑拔驽张的,堪堪压下,这守灵堂前,才险险没有闹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金瓶梅是一本写得很好的书,不肉时浮生百态,堪为世情大观,肉时更是……(‘流传千古’是个好词吗?‘无书出其右’也是个好词?)……除了看不见高尚,无法令人感动。毕竟这是一本现实之书,不是理想之书。
76至寒至暖
南药房后院;林锦儿给谢姑娘房里点亮了烛火,自己坐在绣凳子上眼角噙着泪;谢阿弱原本一直闭目养神,不同这刁钻的小姑娘说话;但听她忽的抽泣起来,不由有些惊诧,柔声问道:“你有什么伤心事;怎么在那里垂泪?”林锦儿难过道:“掌门死了;大伙都说他是被人毒死的。”
谢阿弱默然无语;她勉强撑着手坐起身来;窗外如水月色、清风吹落白梅冰清霜洁,开得异乎寻常的盛;问道:“锦儿你在神农门多少年了?跟你大师姐、二师姐、三师哥可熟悉?”
林锦儿抹一抹眼泪,如实道:“我来神农门六年了,我们平常都见不到一等弟子,谈不上熟悉,但我喜欢四处走,你有什么想问的尽管问罢。”谢阿弱淡淡道:“你说过你大师姐和三师哥是狼狈为奸,他俩会不会为了掌门之位杀人呢?”
林锦儿摇摇头,又轻声儿道:“我听说二师姐和掌门的贴身陈药侍走得很近,掌门不答应他俩的婚事,有人说是陈药侍下的毒。”
谢阿弱听了只问道:“陶掌门的起居一直都是陈药侍负责的吗?”林锦儿点点头,谢阿弱寻思那下毒之法,心思缜密,且凶手擅于忍耐,不露形迹,若非偶然被撞破,那染尘子势必在香炉里烧化了,依此看来,这凶手轻易不会留下破绽,倒不像是明面上的陈药侍了。再说这神农门内草药遍植,门内弟子又都是通药理之人,人人都有手段下毒。若要破此案,非从杀人缘由下手不可。
正她沉思之时,房外梅林忽窸窣枝动,不一会传来一声救命,林锦儿忙不迭起身来,推门去看,但那月下梅林忽然生了朦胧雾气,谢阿弱伤口未愈,浑身无力,听着房外又是几声凄厉的救命声,听着像极了那个魏冉的动静,只好忍着伤,穿鞋下了床,才走几步到门槛那扶着门,额上已冷汗直冒,林锦儿急道:“谢姑娘你下床来作什么?牵扯伤口,五柳哥要怪我了!”
谢阿弱只看了一眼这梅花林,雾气泛出淡淡青色,不过一方院子,竟隔了迷津一般,道:“我还好,你去替我寻把剑来。”林锦儿还要再言语,谢阿弱只道:“想必你看得出这是个阵法,再不救人,恐怕神农门今夜又再多个冤魂了。”
檐下泠泠月,谢阿弱的神情冷淡,却兀自散发难以言说的威严,林锦儿只得道:“我们门内不爱用剑,我有一把贴身匕首用来取蛇胆的,先给你用!”说着她从袖底递出一柄黑漆鎏金莲匕首,不过半臂长,削梅枝是够了,只是不够快。但谢阿弱也管不得那许多了,拔开那匕首,咬着牙踩步进了那梅花阵法。
只她一动,那梅枝就拦住了她的退路,她再一举步,两边梅树已如活人般挥枝扫来,谢阿弱急挥着匕首斩断乱枝,梅花纷乱,满地的雪瓣!她才斩退左右梅树,前后又有枝杈攻来,她身法不灵,猛地一退,倒被这梅枝刮了脸上红红的印子,如被指甲抓破腮一般。
谢阿弱拭了拭脸上血渍,已晓得冲撞不是办法,抬头不见天象,周围尽是雾气,只得扬声喊道:“魏公子你在何处?”
那倒了大霉的魏冉正被好几株梅树夹在半空,衣裳尽被挑勾住了,如串烧叫化鸡一般!他的新月剑只被那梅枝挑在更高处,他够都够不着,更别说挥剑御敌了。本来他只被梅枝制着,也没有性命之虞,只是这阵法忒毒辣,梅树咯吱咯吱生长,一枝捅来,幸亏他眼疾手快,偏了腰身躲闪去!不然准保被戳破五脏!可他避过这枝,那枝又朝着他喉咙攻来,当真要命!魏冉只能猛一歪头,张口一咬牙,直咬住那梅枝,使出吃奶的力将那蛮横的梅枝咬碎成了两截!这才又逃过一劫!
可转眼间,魏冉整个身子还是被四面八方的梅枝缠成了活蛹,若没个人来救他,他魏冉马上就要被缠绞碎了!去枉死城点卯了!正他万念俱灰之时,正听见阿弱的声响,只在近前,却见不着人!魏冉一想到这回又要连累她,再想到她身上受了重伤,闯进来恐怕要赔上性命!一时不由犯了痴,就强忍着痛不叫救命了,直跟求死无异!
谢阿弱不晓得魏冉怎么没了声响,她只是愈发冷静劈枝斩梅而过!她此时不知怎么想起齐三公子说起的青帐子鬼打墙,古时路人若不小心闯进一顶青帐子里,里头还会有一顶青帐子,再闯进去亦如是,若折返了,仍是一重重青帐,前后都无退路,惟有一口气闯过三十六顶青帐,方才得豁然开朗。
谢阿弱不晓得她劈断三十六道梅障后可有转机?但她只管握着匕首挥斩去,每一斩落即扯动一下后背贯心的伤口,直疼得她头皮发麻、眼前昏暗,但她却似被施了咒一般,只管咬牙向前。
从前练剑艰辛迷茫,常是独行客,偏要摘天星,一重重剑中意境,皆须苦练方能参透,那水滴石穿的日复一日,岂不比此时更难熬?谢阿弱一念执着,猛挥着匕首斩断眼前梅枝,忽得从天而降,落下一把剑来,她忙伸手接住!只她这一停歇,那迷雾晕来,梅枝已如万箭飞攒,谢阿弱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