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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默点头,想了想后轻声细语道:“正是家母。不知老师从何得知?”她料想这妇人应该是陆氏请来的,却不想会对自己有此一问。
薛姣娘确实是殷府请来的老师,只是请她的不是陆凝云,而是殷从嘉。
殷府现在需要的是一位风情万种而又才色俱佳的女子,作为献给帝王的祭品。
那么谁才是天下最了解献媚男人这道功夫的行家呢?
只有一种人:老鸨。
而薛姣娘正是这天下老鸨里面数一数二的佼佼者,经她的手,调教了多少名动京师的花魁,子默的母亲苏娉,也是其中之一。
此番殷从嘉不惜花费万金,将她秘密请进府中,对外,薛氏则声称自己回乡探亲,一年半载之后再回来。一顶空轿子,由轿夫们抬出了京城的大门。
“你别奇怪,也不用多想。你的母亲苏娉,也是我手下教出来的姑娘。”薛姣娘望着子默的脸庞,心中暗暗赞叹这样的倾国姿色。一时又不免可惜,长的这么好偏生要被亲生父亲当成争权夺势的砝码。
“您是母亲的……”子默心中有激流跃起,却一时不知如何说下去。
薛氏莞尔一笑,点头当是默认了。她温和的说道:“孩子,你要信得过我,以后也可以当我是你的半个姨母。我会尽我所能,好好教导你的。”
子默这才提了裙摆,恭敬的拜下:“子默见过老师!”
薛姣娘伸手将她扶起,握了子默的柔夷在手心,细细看了半响,才开口道:“你父亲请我来教你如何承宠于权贵,你可得有些心理准备。这第一课,就是教你如何笑。”
子默文静温顺的脸庞仿佛被人狠狠的刮了一掌,她微微踉跄一下,继而扬起脸庞,倔强道:“我不会对他笑!”
在她看来,自己的笑容只能对这心爱的男子展现,教她在权势面前婉转献媚,她如何能做得出来?!
姣好如月(2)
不想院中此时走近一个人来,满面寒霜,带着几分隐忍的怒气道:“你说什么?”
一身银黄|色的云锦镂花对襟长裙,头上插着一只摇曳生姿的金凤发钗,施着蔷薇色胭脂的樱唇紧紧抿着,双眼含着怒气,来人正是陆凝云。
子默迎面望着她,声音低柔,却是斩钉截铁,重复着:“我不会对他笑。”
陆凝云恼怒了,不耐地将两条秀美的眉毛中间拧出一个“川”字:“我要你笑你就得笑!我警告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我花了这么大的心血将你接回来,可不是让你跟我对着干的!”
可是子默不知从何而来的勇气,她毫无所惧,态度依然平静而坚决:“我本来就不愿抛下母亲进京来,是你费尽心机想要把我献上祭台的。我虽然生于微末,但自问并非浅薄女子,我只会对自己心上人笑。”
“笑是你的武器。如果你想获得宠爱仇,你就要学会笑,用笑来迷惑他,俘虏他,从而征服他!”陆凝云被她这冷漠的气势所激怒,忍不住走近身前咆哮起来,“如果你不肯笑,他凭什么为你神魂颠倒?凭什么为你放弃其他后宫佳丽?凭什么能对你毫不设防,以让你有机会母仪天下……”。子默不管她的怒吼,冷冷的背转过身子。
不论陆凝云怎样震怒,怎样威胁利诱,子默翻来覆去,就只有一句话:“我不会对他笑,不会对一个只当我是工具器物的男人笑。”
陆凝云被气的险些背过气去,她想不到这看似温顺的小女子会有这么倔强的心性,见威逼无用,这才愤愤然抛下一句:“我去请你父亲来看看,看看他与窑姐儿生的这好女儿!”
子默咬紧嘴唇,心中像被锐利的刀锋割伤一般,捂住胸口,却还觉得伤口处汩汩的往外冒血。
一直站在一旁不语的薛姣娘突然拦住了正要离去的陆夫人,眼珠一转,她忽地拍手笑了,温声和气地对陆凝云说:“哟,夫人,干嘛发这么大火儿呀?不就是大小姐不肯笑吗?其实这不笑也有不笑的好呢!”
陆凝云被她拦住去路,心中那口怒气还没平息,冷笑着讽刺道:“难不成她还能成了褒姒?有这么大的魅力让君王为她烽火戏诸侯?”
话一出口,到底冷静了几分。原本教习子默的事情就由殷从嘉自己负责,她今天一时好奇过来看了一下,却不敢真的为这事去丈夫面前诉苦告状。说到褒姒,她又忽然觉得薛氏的话大有深意,于是终于驻足转身了。
换了稍微柔和的语气,陆凝云用手巾按了按鼻子上的粉儿,拣了张椅子坐下,一面问道:“你且说说,不笑也可以么?”
冷若幽兰(1)
薛姣娘见自己的话奏了效,陆夫人被自己劝回了头,心里长抒了一口气,当下连说带笑,连比带划地说出一番道理来:“夫人,你久居深闺,身份贵重,自然是从没有逛过咱们京城的青楼吧?姣娘我经营万花楼二十几年,楼里的姑娘向来分为三等,那成色一般又品性顽劣、生意有一搭没一搭的自然居末等;那有几分姿色,而又懂得卖弄风情,内功独绝的居二等;那才貌双全,性格冷僻,骨子里一股傲气,轻易不肯对客人展眉开颜的,才居一等,是妓女中的极品,群芳里的花魁。
都是女子,这为的是什么呢?这就要看客人的品好。那三等姑娘,三等客人来招揽,他们手里没多少银子,眼里没多大世面,只要那是个女的,可以供他玩乐已经足够,一手交钱,一手交人,图的是个痛快爽利;稍微讲究斯文些的客人呢,却多属意于二等姑娘。他们肯花钱,货色,脸儿俏,嘴儿甜,身上又来得,有那样的妓女相好,客人脸上也风光;但是真正会玩的,舍得花钱的,见过大世面的客人,却偏偏喜欢那些性子傲,不轻易见客的头牌姑娘。
真正手中握有权势财富的客人,对于他们而言,注重的是那个征服的过程。女人算什么,只要花钱,谁都可以弄来那么十个八个,天天换人都行。
可是头牌姑娘呢?自然与其他女子来的不一样。就拿妾身我那间小小的万花楼来说,那可都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
她们打小儿在青楼绫缎,吃香喝辣,早把性子惯娇了,什么阵势没经过,什么男人没见过,比一般的大家小姐还体面气派呢。就是你堆一座金山在她面前,她如果不喜欢,仍然眉梢眼角儿都不动一下。可是她们娇贵就娇贵在这里,谁能让这样的姑娘看上,那比的就不是钱了了,是这男人的魅力,是他的势。”薛氏说到这里,便停顿了一下,眼见着陆凝云鼻孔里哼了一声,这才继续说下去。
“以谁若在窑子里拢络了头牌姑娘做相好,拔了头筹,占了花魁,谁就是真正的玩家,风流的班头,那种荣光,不比姑娘挂头牌来得弱势。所以说,姑娘有品,客人也有品。什么样的姑娘什么样的客人,什么样的货色对付什么样的买家,这个道理,就是在那个王侯公卿的府里也是如此。夫人,你说呢?”
子默听薛氏说的粗鄙,心中有些难堪。但她心知这薛氏是有意要为自己解围,于是也不便发小性子,只得默默站在原地,看陆凝云如何安排下文。
冷若幽兰(2
薛氏的话在陆凝云听来自然是闻所未闻,但她并非愚钝之人,细一思量,这话原本也并非全无道理。在她看来,只要子默能够承宠于君王,用的什么手段什么方式,那是并不重要的。
何况,她陆凝云也并不害怕这小丫头会拿自己家门荣耀这样的大事去犯险。她的母亲苏娉,现在还牢牢的掌控在自己的手里呢。
这样一想,陆夫人脸上才泛出了几丝柔和的笑意。她环顾了一下四周,对薛姣娘点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既然老爷信得过你,那么子默就拜托了。”
枭枭婷婷的金缕衣,在一阵黯淡的香风后席地而过。子默到底气性了一回,没有起身去送她。
薛姣娘目送这位嚣张的正夫人离去,回转身叹了口气,走到子默的身边,拉着她的手坐下,半响才凄然道:“你这孩子,倔脾气与你娘真是一模一样。当年,我也曾劝过她,殷从嘉与陆家早已定亲,他又怎会废亲另娶呢?唉!陆家声势显赫,如今更是已经只手遮天。你既然回来了,可要听我一句劝,不可当面与她硬对才是。否则,吃亏的会是你自己。”
子默点了点头,心中愈发沉重起来。她稚嫩的心,第一次感到一种无所依从的感觉。望着薛姣娘关切的眼神,她垂下眼帘滴下了两滴清泪。
薛氏适时给她拭干脸上的泪痕,温言安抚道:“好了,你也不用太过忧愁。我在府里的这段时间,会尽力照拂你。有什么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