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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撒旦,你快出来呀!”卡米尔高喊着撒旦的名字,用大拇指顶着鼻尖,然后扇动着其余四指表示对撒旦的沉默的轻蔑:“你要是愿意,我们就玩儿捉迷藏吧,看看谁会把谁捉住!”
该回去了。卡米尔把手插在裙子兜里,轻快地往家走。毫无疑问,等她回到家里,他们已经吃过饭了,她只能吃一小块面包和干酪。一阵风吹来,她觉得身上发冷,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她真的不愿意在这个家里继续呆下去了。妹妹路易丝比她还小两岁,可是现在已经在盘算着嫁个什么样的男人了。卡米尔想要离开这里,成为一位艺术家。该怎样才能让人知道并理解自己的想法呢?又该如何去做呢?未来好像变成了一个无底深渊,让她头晕目眩。姑娘开始拼命地向家里跑去,心脏剧烈地跳动着,让一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只能在远方梦想巴黎,这真是让人难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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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底皮面套鞋的声音回响在小村子的街道上。经过阴森森的墓地、令人毛骨悚然的教堂、使人压抑的厅堂,前面那一点亮光就是自家厨房的灯光了。她安静了下来。刚才让她感到害怕的仅仅是空虚,要是撒旦真的出现,她才不会害怕呢。撒旦就像村里的男孩子一样,生来就是懦夫,只有成群结伙的时候才敢趾高气扬。
卡米尔推开家门。母亲抬起头看见了她,立刻大声尖叫。接着,小保罗、叔叔、路易丝……大家都抬起头来。卡米尔冲他们大喊一声:“我看见了撒旦!”说完,她哈哈大笑,靠在门边,嘲弄地看着他们。她满脸黑泥,头发胡乱编成了两条辫子,一条像鹿角,一条好像麒麟角。整个厨房沸腾起来了,响起一阵锅碗瓢盆的撞击声。
卡米尔决定离开他们远走高飞。她忘记了自己的两条腿不一般齐,踢踢踏踏、踢踢踏踏地跑上楼去。真可惜,今天晚上父亲不在家。
当清冷的空气抚摩着卡米尔的面颊的时候,她从睡梦中醒来,拉紧身上的被单。窗外秋雾未退,寒气逼人,但她仍然喜欢在睡觉的时候让窗户敞开着。卡米尔喜欢维尔纳夫的晨曦,那是鱼肚白色的一片天空。
可是他们很快就要回去了。干吗不留在维尔纳夫呢?她喜欢这个村庄,森林里的石头奇形怪状,路边椴树成荫,教堂的钟声不断,钟楼向前倾斜着,摆成对角线的姿势,就像时间停止时的那个瞬间。
她轻手轻脚地从床上爬起来,套上袜子,拎着鞋子,一切准备就绪。厨房还沉浸在睡梦中,她坐下来,尽情地享受着生活在家庭时间之外的孤独的欢乐。周围安静极了,各种各样的面孔从浓雾弥漫的黎明中映现出来,在卡米尔眼前晃来晃去。突然,父亲出现了。
“卡米尔。”他声音喑哑,在这点上,她很像他。
“我们一起去吧,去散会儿步。”卡米尔端给他一大杯咖啡。
“先等一会儿。”他抓住她的一只胳膊,“稍坐片刻。”她真想拔腿就走,因为她不喜欢解释。“你没完没了地画素描、捏泥人儿,难道你真的相信阿尔弗莱德·布歇的话,要在这块土地上塑造出什么模型吗?”
她暴躁地抬起头来,和父亲询问的目光对视着。接着她站起来说:“没错,我想成为雕塑家!”
父亲紧紧地搂住她的腰肢,虽然她还未满十三岁,但是已经长大成|人了。蓦地,他的心里油然而生一片温情,不由得站起来把女儿紧紧抱在了怀里。“我的女儿,我的女儿。”他喃喃地说,并且感到这个身体正在逐渐显示出女人的特征。他捧起她的脸,“将来一定是个漂亮迷人的女人!”望着女儿倨傲的嘴唇和双颊飞起的两片红晕,他在心里说道。
厨房里寂静无声,两个人相对无言。娇小的女孩个头刚刚到他的胸口,满脑袋乱蓬蓬的头发还没有梳理过。他把颤抖的手插进她的头发,俯下身轻吻着她的额头,像是在祝她一路顺风。
“我一定会帮助你,卡米尔。你会成为一个出色的雕塑家的。”卡米尔一下子扑进了父亲的怀里。
“走吧,在你母亲醒来之前,我们出去转转。”卡米尔挽着父亲的手臂,两人一起走入浓雾里。
“卡米尔究竟在哪里?这孩子快要把我逼疯了!”
“妈妈,他们在那儿!还有爸爸……”
“闭嘴!”路易丝不吭气了,赌气地嚼着手里的面包片。保罗坐在椅子上不停地摇晃,用一双傻里傻气的蓝眼睛瞪着母亲。
母亲不再说话,她开始整理东西。至于她的丈夫——路易-普罗斯佩——和女儿卡米尔干些什么,这与她没什么关系。她爱她的丈夫,却绝不爱他那难以忍受的蛮不讲理和他的那些书籍。她也感觉到他对自己瞧不上眼,因为她既不修长也不苗条。唉,她一点儿也不像卡米尔,路易丝也像母亲一样又矮又胖。哦,路易丝,这个可怜的小姑娘,她也希望一大早就和父亲一块儿去散步,可是她动不动就生病。
……
第一章
隐身的撒旦(2)
每天从早到晚,她都要这么不停地收拾房间。这一天也不例外,早餐过后,屋子里又是一片狼藉。“走开,孩子们,别挡着我。”面包渣子、茶匙、咖啡渍,家里乱糟糟的,要干的事情多着呢。可是,路易-普罗斯佩却没像往常那样到院子里去读报纸,而是依然坐在餐桌旁,这让她感到局促不安。
“喂,我认为,卡米尔是一个艺术家。”
“什么?”
“我是说,我觉得卡米尔会成为一个天才的雕塑家。”
她定下神来,原来丈夫要说的就是这个。她当然不能同意:“你说的话真是吓人!你肯定受了她的什么影响……她已经用泥巴搅乱了我们的整个生活!你忘了有一天,维克多浑身上下涂满了红泥?为了洗干净,她的围裙不得不一直泡在水里。就这样,你还敢让她干这玩意儿当作一种职业?女雕塑家?哼,这到底算不算一种职业还不知道……我看你是打算让她变成一个腐化堕落的女人!”
“什么腐化堕落的女人?我对你说的是,卡米尔会成为一个雕塑家!我们应该帮她。”
他们在楼下激烈地争吵着。孩子们在上面被搅得心烦意乱。逃走,尽快地离开这个杂乱的地方,走得越远越好。卡米尔霍地站起身,抓起一件外套朝肩上一搭,趔趄着跑下了楼梯。保罗想跟在她的后面,却被路易丝一把拽住:“保罗,你得给我留下!”保罗拼命地向前挣扎,路易丝则使劲向后拉。保罗气得踢了路易丝一脚,路易丝大惊,不由自主地松开了保罗。小家伙就向被弹射的球一样,猛然扑倒在楼梯口边。接下去是一阵乱叫乱嚷。母亲闻声赶来,看着楼梯下面的卡米尔咬牙切齿:
“这孩子,真是个撒旦!”
保罗爬起来,追上已经走远的卡米尔。她正在树林里等他。假期还剩最后几天,树上残存着几片树叶。明天,他们全家就要动身回诺让了。
“卡米尔!卡米尔!”
她心疼地问他:“你没摔痛吧?可怜的小保罗。”
保罗摇摇头,但是鲜血正顺着他的一个膝盖向下淌着。
“来,到这里来。”她把弟弟领到泉水旁边。不料,保罗却看着她放声大笑:“隐身的撒旦!以后我就叫你‘隐身的撒旦’!”卡米尔耸耸肩,替他把血止住:“好了,现在我们去采石场,看谁先跑到!”
他们从邻居贝蒂埃夫人身边跑过,夫人看着这两个远去的背影大发感慨:“这两个小东西成天跑来跑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儿!一点儿也不像斯文、安静、漂亮又迷人的小路易丝,看看人家干干净净,小卷发整整齐齐。唉,等着瞧吧,卡米尔这个满脑袋乱蓬蓬头发的女孩只会变得更加不成体统。”
卡米尔和保罗穿过公路、树林和坑坑洼洼的小道。突然,太阳从地平线后面跳了出来,万里晴空,大地开始回热了。卡米尔打算再从采石场弄点泥土回家去塑。
“把泥土装在什么地方呢?”他们匆忙中什么都没带,卡米尔只好拿外套把泥土给包起来,然后像捆小包袱那样,用袖子打了个结。这个包袱相当沉重,少说也要有二十几公斤。两个孩子摇摇晃晃地抬着往回走。保罗毕竟年小力弱,被这一大包东西累得够戗。突然,他们一块儿松开了包袱,笑了:一只袖子被撑破了,泥土撒了一地都是。
“这好像是一个人的身体。”
“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