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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的展现。在她的创作后期,她的艺术思想已经跳出了罗丹所赋予她的框架,最大程度地发挥出自己的雕塑潜能。这一点,连罗丹都不得不承认。所以说,我们不能否认卡米尔是罗丹的学生,在她开始自己的创造生涯时,罗丹给予了及时有价值的帮助,卡米尔也从中学到了不少雕塑技能。但是我们更不能否认卡米尔的雕塑有她自己独一无二的风格和特点,体现了她作为一位女性雕塑家独有的眼光和洞察力,是她自己的生命和灵魂的物化表现。
艺术哲学上似乎有这样一个辩证法——一个关于艺术家所能承受的苦难“临界点”问题:缺乏人生磨难感和坎坷感,缺乏对于焦灼、挣扎、绝望等“高峰体验”的艺术家,其作品必然趋向轻浅平庸。但若苦难过甚,以至于造成对艺术家的“生命不能承受之轻或之重”,也会破坏艺术家自我价值的实现,毁灭他们的创作原动力。因此要真正彻底地理解卡米尔的雕塑艺术,我们就不得不重新审视她千疮百孔的爱情和坎坷崎岖的生活。这一切为她的艺术创作带来源源不竭的灵感,但同时也扼杀了她的艺术天赋的彻底体现。
一九五一年,保罗在一篇有关他姐姐的文章中指出:“他们的分手是不可避免的。两个势均力敌的天才,却有着不同的理念,他们注定了不可能共享同样的客户和同一间雕塑室。”
那么为什么他们又能在一起长达十五年呢?首先,作为一个女性艺术家,卡米尔需要经济和心理上的支持,而在丰富的创造力隐蔽下,卡米尔并没有及时发现罗丹在感情上的摇摆和软弱。所以她义无返顾地投入到罗丹的怀抱。其次,对于罗丹而言,无论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无论是艺术上还是生活上,他都需要卡米尔。生活中,罗丹爱卡米尔,这毫无疑问,只是这种爱情在罗丹和卡米尔心中各自所占的位置和份量,却不尽相同。在艺术上,两个人更是惺惺相惜,相互启发。罗丹的艺术需要卡米尔的身体去完美地展现,就像卡米尔的激|情需要罗丹的思想去清醒地表现一样。另外,罗丹可以给予卡米尔如父亲般的关爱,如兄长般的呵护以及艺术家的批评目光、中肯意见。很长一段时间里,卡米尔除了罗丹以外再没有什么艺术家朋友,罗丹就是她的全部。当我们把这些因素都加进去,再来看他们十五年来分分合合的关系,我们就不难发现,十五年的时间实在已经不算长了。
卡米尔一直坚持她隐士般的生活,厌恶社交。她喜欢体验一个人与自然接触的感觉,渴望去揭开自然的奥秘,倾听自然不为人打扰的对话,以及所有物体发出的不加任何修饰的天籁之音。正是这种对孤独的感悟使她的艺术形式与罗丹渐趋疏远。因为罗丹的艺术是需要社会和政治因素来滋养的,同时也需要文学和各种理论的影响。罗丹经常出入各种文学和政治的圈子,为他的作品能够获得人们的承认和喜爱而努力。卡米尔的艺术和生活都植根于一种无声的存在,属于一个更自由、更寂静的世界,这和罗丹是根本不同的。
罗丹和卡米尔都知道,自己在艺术追求的目标和意图上与对方格格不入。卡米尔关心的是通过天真的想像和理性的思考去爱,去发现美、理念和神秘感的途径。而罗丹关心的则是通过纯粹的想像来解决这些问题。
罗丹喜欢夸大和扭曲事物的形式。尽管他声称自己遵循自然,事实上他仍然推崇几何的或立体的形式。他把自然的东西转换成他自己的想像。他的艺术目标是对现实加以解说,而不是完全地反映现实。在他的艺术作品中所表现的是对现实的感觉,他推崇的是想像和理念。他的雕塑有一个共同的趋势,那就是剥去作品与人类情感本身在形式上的联系,使他的雕塑在美学角度上与当时流行的象征主义有着相当的联系。但是区分于象征主义的是,罗丹的雕塑能够唤起人们情感的共鸣,同时又解脱了它们与所参照的具体事物的联系。总之,罗丹的雕塑倾向于抽象,就像象征主义所主张的那样。他认为,作为一个艺术家,应当去“想像”、“梦想”或干脆“闭上他的眼睛”;而不是向自然敞开心扉。他们要做的是为观赏者提供一个全面的整体形式,这个形式能够表达情感,并将这种情感转化为观赏者自身的激|情。
对罗丹来说,艺术的美存在于内在的真实表达,为此,他常常巧妙地背离人体解剖学。他的雕刻作品,无论是青铜雕塑还是大理石雕塑,一般采用两种风格:一种是刻意造就粗糙表面和粗犷表面造型;另一种,其特征是抛光的表面和精细的外型。罗丹的思想与作品是极其一致的,充满了忧郁、苦闷、伤感及对命运的挣扎。他所塑造的人物都是忍辱负重的现实生活的内涵写照,他的艺术力量不是外在的呼喊,而是理性意义的表露,是内心情感与思想的自然爆发。这正是他的作品能够启发观众、打动人心的魅力所在。
卡米尔的作品是她观察和细致思索的结果。假想与抽象等罗丹常用的艺术手段在卡米尔这里并不适用。她的工作并不偏向于对深埋在艺术家头脑内部的思考和理念的反映,而是来自于她自身的观察。对她而言,“现实决不会被她忠实的双手所背叛。”她非常注意保持情感与主题及形式之间变化的统一、作品的题目与内容之间变化的统一、内在与外在变化的统一以及作品的部分与整体之间变化的统一。
事实上,卡米尔不但给了罗丹美丽的作品的秘密,还给予了他创作这些美丽作品的途径。卡米尔作品的生命力就在于,她喜欢依照生命的原样来表现它们,而不是赋予它们以新的形式。现在,是时候让卡米尔这块金子发光发亮了,也是时候揭开生命的矛盾,并重新衡量她的原创工作的伟大意义了。我们应该在卡米尔时代的那些伟大的法国雕塑家中,重新对她给予客观的评价,赋予她相应的地位。
一九一三年三月十日,保罗·克洛岱尔清楚地知道,他那优秀、美丽、快乐而充满天赋的姐姐正在被一种严重的精神分裂症日夜折磨着。他不得不把她送入了疯人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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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卡米尔被抓进疯人院的那一刻,她的精神世界就已经轰然倒塌了。由于缺少精神上、社会上、物质上、道德上、艺术上和心理上的支持,卡米尔创作的激|情变成了她的坟墓。正如一九一九年,卡米尔的母亲在给疯人院的院长的信中说:“正是她自己宣判了自己的死刑。”
保罗是当时送卡米尔进疯人院的两个家属之一。事后,他一直在反思:“我和我的家庭,是不是已经为我可怜的姐姐做了所有的努力?”据说,终其一生,保罗都在质疑自己当初的决定,这个心结困扰着他,至死方休。
卡米尔逝世后,被安葬在蒙特法维公墓,那里有一块专门为蒙特维尔格医院死去的病人准备的墓地。战后,她的侄子曾经想把卡米尔的骸骨移回故乡维尔纳夫,这样可以有一个更体面的墓地来安置她的灵魂。但是他却发现这个心愿无法完成了,因为安葬卡米尔的墓地已经成为公共墓地,后来由于政府的征用而被彻底地平掉了。克洛岱尔小姐已经无迹可寻。无奈,他只好把一块纪念性的圆形石板放在了维尔纳夫村克洛岱尔家族的墓地上。这样,卡米尔·克洛岱尔在世间所有的足迹都被抹去了,除了她的名字和她仅存的雕塑作品。
编 者
第一章
艺术的小精灵(1)
一八六四年十二月八日。法兰西,山清水秀的维尔纳夫村。
村中教堂的钟突然着了魔似地响起来,“当——当——当”,嘹亮的钟声划破了山村惯常的宁静,响彻整个天空。淳朴的村民纷纷从家里跑出来,相互打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路易-普罗斯佩家生了个漂亮的小姑娘!”消息好像长了翅膀,一会儿就飞遍了村里的家家户户。所有的人都为路易-普罗斯佩一家感谢上帝的恩赐,感谢他这么快就为这个不幸的家庭重新带来幸福。
是的,这真是天大的幸福!路易-普罗斯佩怀抱着自己的女儿,看着她粉嫩的、圆圆的小脸蛋,满心欢喜。小家伙长得结结实实的,真有点像个小男孩儿。她满脸笑容,湿湿的头发贴在高高的脑门上,一双深蓝色的大眼睛透着调皮和机灵。那么漂亮,简直是个小美人儿胚子!路易抱着她,久久不愿松手。
很久以来,这个家一直笼罩在一片悲痛的阴影里,因为一年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