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汽车就不至于冲进深雪或是大雪堆了。
在动身去萨拉之前,他还得作一次私人拜访。他发动了汽车,向后倒退,然后把车驶出停车场,开进大街,上了曼纳海明蒂大道,朝埃斯普拉纳达公园驶去。
那些雪雕仍然装点着那座公园。雪雕的男人和女人仍然紧紧拥抱着。邦德在锁车的时候仿佛听见远远地从城市的另一端传来像是受伤野兽的一声哀叫。保拉的门紧闭着,但是情况似乎有异常。邦德立刻就感觉到了:那是由丰富的经验培养出来的特殊感觉。他迅速地解开了夹克中心的两颗金属扣子,以便于取出赫克勒·科克手枪。他把海豹皮靴粗笨的右靴尖抵住门沿,使劲一推。门开了,门上的绞链已经松脱。
就在邦德看见门锁和链子都被砸坏的那一刻, 那把自动手枪就几乎不加思索地出现在他手里。一眼看去,像是有人用暴力闯入了,并没有费力去打开门锁。他跨向一侧,屏住呼吸仔细倾听着。一片寂静,不论在保拉公寓里,还是这幢房子的其他地方,都悄然无声。
邦德缓慢地向前移动。公寓里乱七八糟:家具和装饰品被砸得稀烂,扔得到处都是。他紧紧握住P7 型手枪,仍然轻手轻脚地向卧室走去。卧室里也是一样:抽屉和橱柜都被打开了,衣服扔得到处都是;就连鸭绒被也被刀子划成一条条。邦德一间间屋子看过去,全都是一片狼藉,而且哪里都不见保
拉的踪影。
邦德的全部理智都告诉他,快离开这儿:不要管这件事,也许,当他离开赫尔辛基以后,可以给警察打个电话。这可能只不过是一次抢劫,也可能是绑架,伪装成入室盗窃。然而,第三种可能性看来更像,因为在这片混乱中有一种反常的秩序,有一种坚持不懈进行搜寻的迹象。有人在这里找一件特殊的东西。
邦德对所有的房间又作了一次迅速的检查。他发现了两条线索——也可以说是三条线索,因为他到达的时候,屋子里的灯全部都是亮着的。
在梳妆桌上,保拉的一排排润肤膏和化妆品被一扫而光,只有一件东西放在那里。邦德小心翼翼地把它拿起来,翻过来看看,又掂了掂它的分量。
是第二次世界大战的一件珍贵记录吗?不,这件东西更带有私人性质,也更为重要:一枚挂着独特的黑白红三色绶带的德国骑士十字勋章,还有挂勋章的橡叶和剑标志的别针。的确是很高的荣誉。他把勋章翻了过来,背面刻着的字便清晰地显现出来:党卫军高级将领阿内·塔迪尔。1944。
邦德把勋章放进他的夹克口袋,当他转身的时候,听见丁当一声,似乎他踢着地板上什么金属的东西了。他仔细向地毯上瞧过去,只见在一只床头柜的镀铬柜脚旁边有什么发出暗淡的光泽。另一枚勋章?不是的。这是一枚盾形战役纪念章,也还是德国的:最上面有一只鹰,盾牌上印着一幅粗略的芬兰和俄国最北部的地图,顶上有一个字:拉普兰。纪念章背后也刻着一行字:国防军北部战役纪念章,时间却是1943 年。
邦德把它和骑士十字勋章收藏在一起,朝大门走去。屋里没有丝毫血迹,他只有希望保拉不过是出差在外,在办她自己的一件事,或者是游山玩水、寻欢作乐去了。
他回到绅宝汽车里,打开了暖气,把车开出埃斯普拉纳达公园,从曼纳海明蒂大道驶入第五号公路。驶上这条公路便开始了他漫长的北方旅途,他将要绕过拉赫蒂、米凯利、瓦考斯的城郊,进入拉普兰,北极圈,库萨莫,然后,在离萨拉不远的地方,到达雷冯图利饭店,这就是他和‘破冰船’的其他三个成员约好的会面地点。
他离开保拉的公寓楼时,天气非常寒冷。空气中弥漫着雪的气息,赫尔辛基的建筑物四周,几乎看得见一层越来越厚的霜冻。
离开城市以后,邦德把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驾驶上,在路况和能见度许可的条件下,把汽车开到了最快的速度。芬兰的主要公路,即使是在最北部,也是十分出色的。在隆冬时节,铲雪机使主要的道路畅通无阻,虽然那时,这些通道有大部分时间已经冻成了一块坚固的冰道。
月亮没有出来,邦德行驶了八、九个小时,他的眼睛里只感觉到车灯投射到雪地上反射回来的刺眼白光,而当大片被白雪遮蔽的枞树在前方隐隐出现时,车灯的光线便暗淡下来。
其他的人一定是乘坐飞机旅行——这一点他敢肯定——但是邦德希望享受自己的机动性,虽然他明白,到了萨拉他就只好放弃它了。如果他跟柯尼亚一同越过边境,他们就得非常小心地偷偷行动,穿过森林、渡过湖泊、越过北极圈冬季荒原上的山丘和低谷。绅宝汽车上的平视显示装置实在用处太大了,它几乎是一整套导航体系,向邦德显示了公路两侧的雪坡有多高。越往北边去,村落也变得越加稀少,到了这个季节,白天也只剩下两个小时了。
接下去的是一片幽暗的黄昏,仿佛没有尽头的黄昏,要不就是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
他停下来两次,为汽车加油,吃了一顿快餐。下午四点钟时——虽说看上去和午夜差不多——绅宝汽车已经把他带到了离斯沃穆萨尔米只有四十公里左右的地方。现在他离俄芬边界就比较近了,离北极圈也只有几小时的路程了。不过,他还得赶很长一段路,直到现在为止,天气条件还不是那么糟。
他的绅宝汽车有两次冲进了积得厚厚的雪,强劲的风把雪堆刮起,变成白得使人睁不开眼睛的漩涡。但是每一次邦德都向前疾驶,赶在暴风雪的前头,心里暗自希望这些暴风雪只是个别的现象。它们的确只是个别的现象,但是天气也实在是奇怪,有时他会突然遇到气温增高的地方,四周雾气重重,路况变得比冰封雪冻的道路还难走。
有时,绅宝汽车驶过一条漫长而平坦的冰冻道路,穿过一些正在过着自己的日常生活的小居民区——店铺里灯光明亮,裹得严严实实的人们在人行道上咯噔咯噔地走来走去,女人们背后拖着小小的塑料雪橇,上面高高地堆着从小超级市场买来的食品杂货。接着,汽车驶出小镇或村庄以后,前方除了一望无际的白雪和树木以外就一无所有了,偶尔有一辆大货车或者小汽车,向他刚刚离开的小镇驶去,还有运送木料的巨型大卡车,轰隆隆地驶向他来的方向或是他要去的方向。
疲劳一阵阵地逐渐向他袭来。邦德有时把车停靠在路边,让寒气涌进车里停留片刻,然后短暂地休息一会儿。他偶尔吮吸一片葡萄糖片,心里感谢绅宝汽车的座位是可以调节的,它使身体在长途驾驶后不致于酸疼。
上路十七个小时以后,邦德到了离五号公路和另一条叉路的会合处还有三十公里的地方。到了这个会合点,他就会顺着这条叉路一直向东,驶上罗瓦尼米和萨拉边界地区之间横贯东西的直达公路。这条叉路本身在罗瓦尼米以东一百五十公里,在萨拉以西四十多公里。
他的车灯照射到的风景是一成不变的:白雪空漠地延伸到看不见的地平线上,巨大的森林被冰雪复盖着,在某些没有遭到暴风雪猛烈袭击,或是不受严霜影响的地方,森林突然间看上去像是披上了伪装,呈现出棕色和没有光泽的绿色。他偶尔能看见一块林中空地,有一间白雪复盖的“柯塔”——那是用木杆和兽皮搭起来的拉普兰人棚屋,和北美某些印第安人的棚屋十分相像——或是一座被积雪压塌了的小木屋。
邦德的心情放松了下来,他操纵着方向盘,纠正着,随时注意着操纵装置的突然变速,驱使绅宝汽车在冰面和压结实了的雪地上稳稳地呼啸而过。
胜利已经在望了——他不靠坐飞机,也一样到得了旅馆。他甚至于可能最先到达他们的约会地点,那更将是锦上添花了。
他现在正行驶在一个荒凉的地段上,那条叉路离这里还有十公里远,中间是一片空旷,从这里直到萨拉,除了偶尔有一间拉普兰人的帐篷或是空无一人的夏季小木屋外,就没有什么别的东西了。
他放慢了速度,准备通过路上一大段弯道,正当他绕过这段弯道的时候,他发现右前方有一处拐弯,而在他前方有些灯光。
他让自己的车灯暗下来,接着又闪亮了一秒钟,好看看有什么东西在前头。在耀眼的灯光里,他看见一辆巨大的橙黄色铲雪机正迎头开来,它灯光通明,弓形的雪铲颇像一艘军舰。
这不是一辆新式的铲雪机,而是一种更加结实的怪物。邦德借着自己的车灯瞥了它一眼,现在又看见了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