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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们老板对于扩展生意很有一套,这临安城内已是不下百家分号。”杜掌柜对自家老板年纪轻轻便可独挡一面,将茶坊经营得有声有色,自是十分叹服。
百家分号?!他也有百家分号,岂不是和周家平分秋色?如此说来,同行是冤家,他们应该是对头吧?许慕莼暗自揣度,晃着脑袋走进茶坊内设的帐房内。
只见大叔正埋首于一堆帐本中,目光专注,脸色略有些苍白,衬着深色的暗花缎子制成的袄子,更显得病态憔悴。
“大叔?”许慕莼绵软轻唤。
大叔倏地抬起头来,深邃的墨色眸子略带诧异地盯着突然闯入的许慕莼,“你的眼睛怎么回事?”
许慕莼挑了挑那只完好的眼皮,故作轻松道:“昨日有人欺负我弟,我跟他们打了一架。”
“打架?”大叔放下手中正翻至一半的帐本,伸出被墨汁沾染的手指,拨开她额前的刘海,贴近一瞧,“我看是被打吧?”
“有分别吗?”许慕莼不服气地抬眼迎向他的调侃目光,他生出富贵,怎会明白被人三番五次欺□骂的滋味,如同寒冬里浇头而下的刺骨凉水,让人无法逃开,任那些污浊不堪的谩骂与侮辱齐齐袭来,一个个耳光打得人麻木僵化。
“分别就是,你受伤了。”大叔修长好看的手指轻轻碰触她受伤的眼眶。
“伤了又当如何?”身体的伤会愈合,心灵的伤又有何良药可医。兴许是离家多时积蓄的脆弱作崇,许慕莼心中泛起阵阵酸楚,泪水在眼眶里打着转。要是有人保她护她,她何需强出头。
大叔忽地一愣,脱口而出:“伤了会有人心疼。”
“才不会呢!”许慕莼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眼泪滑落。爹爹打小就不疼她,只因她是一个女孩。十岁那年娘亲第一回生病时,她曾求过爹爹多给些月银。可他二话不说便把她赶了出去,说他一文钱也不会多给,家里养着她这个丧门星已经是够晦气,将娘亲克得落下一身病,还好意思伸手要银子。那一日,许慕莼亲眼见到爹爹给大太太的儿子买了一块极品松烟徽墨,那块徽墨是他们娘仨二个月的月银。
这件事她始终深藏于心,不敢向娘提及,生怕加重她的病情。对许慕辰她更是三缄其口,她不想给许慕辰的心中留下不愉快的阴影,加重他的担忧。毕竟许慕辰是男丁,许家偌大的家产没有道理不给他留下分毫。
“那你答应大叔,以后要是有人欺负你,你要告诉大叔,大叔会帮你教训他们。”大叔温柔地低声说道。
“骗人!”许慕莼不相信这些没用的承诺,还不如真金白银来得实在。大太太一次次地承诺不会扣月银,可还是一月比一月少。承诺就是画饼充饥,饿的时候抬头望一眼,用力咽下口水,感觉腹中无饼似有饼。
“我为何要骗你?”
“我……”许慕莼也说不上来,只是不服气地拍掉大叔在她脸上轻轻触摸的手指,将一包馄饨塞进他怀里,“这是茶味的馄饨,特地给你留了一些。”
“哦?可是建茶?”大叔惊喜地问道。
“恩。你说过,这茶煎出来的茶汤是白色的。加入馄饨之中亦不怕沾染汤液,使馄饨变得混浊,又兼具茶的清爽怡人。”
大叔拍掌叫好,“如此甚好。”这才说过一回,她便记得这建茶的茶汤是白色的,只是她不晓得这是上好的建茶才有的汤色。
许慕莼见天色已晚便匆匆告辞,马不停蹄地向万松书院走去,街道上已积了薄薄的一层雪,踩在雪地里吱吱作响,可怜她出门时仅着一双单薄的布履。
“许姑娘。”大叔跟在身后唤住她。“这是馄饨的回礼。”递过去一双衬着厚底的银貂皮靴。“略有些大,姑娘莫嫌弃。”
“这……”许慕莼爱占小便宜是不争的事实,可她一向不收人赠礼,所谓吃人嘴短,拿人手短。
“姑娘还是嫌弃。”大叔作势要收回。
许慕莼腼着脸抢了过来,“我收,我收就是。”收了银貂皮靴,羞赧地转身投入风雪中。
“少爷,您是不是看上许姑娘了?”杜掌柜弯着腰低声问道。
“胡说,看她一个人挺不容易的,似乎家中不太富裕。小小年纪便知节俭奋进,知恩图报……”
“那你为何将要送给老夫人的靴子赠予她?”杜掌柜好意提醒。
“这……这都要怪她,昨夜不知给我喝了什么汤,害我拉了一夜,今日是脚底飘浮,双眼无神。还说是十八种珍贵药材熬煮……”
“听说周老夫人给您娶了一房小妾?”
“哼。”
“不知大少爷是否有意娶妻,也好断了老夫人一心张罗为您纳妾的烦恼。”杜掌柜终于套回点子上。
“娶妻!”周大少爷略带忧伤的目光远远望向空中飘落的雪花,又是一年雪纷纷。
杜掌柜见他不象往年前即刻拒绝,便大着胆子提议道:“少爷您看这位许姑娘如何?”
这茗语茶坊正是周家百家分号之一,也是当年周家祖上开业的第一家店铺,后周家将商号改为盛鸿轩,这间茶坊仍旧维持原样,连商号都延袭不变。
♀♂
冬至日风雪交加,冻得许慕莼藏在被窝里懒得不想动弹。今起三日,临安城店肆皆罢市停休,端坐于家中专注做节。更易新衣,备办饮食,祭祀先祖。
临安人最重视冬至节的贺冬,挨家挨户都会换上华丽的衣服,互相贺冬,往来游玩。而西子湖畔的岳庙与城隍诸庙更是百姓聚集祈愿的绝佳场所。
往年,许慕莼都会陪娘亲包上四五种不同馅料的馄饨祭天,过了晌午娘仨都会散步至岳庙烧香祈愿。
今年,许慕莼已打定主意要在被褥中好生安睡,前一夜通宵达旦去除痒痒粉的药力已让她疲倦至极。好不容易有三日的休整期,她自然是不会错过。
周家的祭天仪式自然没有她出席的份,在许家这些年她早已熟知此中门道,只有正妻和侧室才有资格参与其中。她自然也落得清闲。
正当她巴拉着嘴睡得正酣,那扇前日被飞踹的门板再度被一脚踹开,摇晃几下归于平静。许慕莼转了个身,将光线与严寒留在身后,抱拥温暖继续安眠。
“许姑娘,你有必要解释一下,这建茶是怎么回事?”
好熟悉的声音,大叔真是建茶不离口,睡会觉都能托梦来问茶的事情,真是个茶痴……
“许姑娘,这馄饨里面的茶叶从何而来,你煮茶叶蛋的建茶龙凤团又从何而来?”
许慕莼打了一个机灵猛地惊醒,肯定是做梦,大叔怎么可能在此出现。
“许姑娘……”
为何声音如同在耳畔响起,夹杂着温热的呼吸,还有因暴吼而喷出来的唾液!许慕莼倏地略抬起头,“砰”的一声前额撞在一具带着热气的胸膛上,心跳如雷,气息不稳地轻喘。娘犯病时也是这般模样!可这衣裳分明不是娘的……
“啊……”惊声尖叫是许慕莼的拿手好戏。
“闭嘴。”
许慕莼寻着声找寻这具胸膛的脑袋,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许慕莼拍着胸脯对自己说,要淡定要淡定。“大叔,你为何在此?”大清早见到大叔是很没谱的事情,这男子是不能擅闯女子闺房。
“我是你相公。”周君玦脸色铁青,低头瞧见黑了一只眼眶的许慕莼用她无辜的可怜眼神迷茫地望着他,他就想给她一顿暴揍。
这就是他的小妾!那个卖茶叶蛋送他茶包、送他茶味馄饨的许姑娘!
周君玦很生气,心情很糟糕,当他发现珍藏的龙凤团已被调包时,他才相信他的小妾和卖茶叶蛋的许姑娘竟是同一个人。
一早他陪着周老夫人祭完天,周老夫人献宝似地端出一碗“此馄饨仅此一家”的无上诱惑,告知他此种茶味馄饨是他刚进门的小妾所独家秘制。
周君玦不信邪,吩咐下人即刻将他昨夜带来的馄饨下锅,端出一看,颜色外观上并无二致。
入口一尝……周君玦立刻在家中院子暴走,世上竟有如此巧合之事,这不可能,这完全不可能,这肯定不可能。
周君玦三岁习茶,不同的茶只消一闻,便可知茶叶贵贱。今日,他连吃三碗,稳定心神,确定这两种馄饨所加入的茶叶是同一种茶叶之后,他抬脚就往书房走去。
能有如此成色的茶汤,只有他书房中珍藏的龙凤团。
“相公?”许慕莼眨了眨眼睛,混沌地重复着“相公”二字。“大叔,你不会是老眼昏花走错了吧?”
冬至向来有贺冬的风俗,大叔也是富贵人家,与周家有往来也是情理之中。
“你敢说我老?”周君玦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你要真是我相公,那你为何出现在我房中?”她那未曾谋面的相公应该在尿裤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