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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主任,你和周老师谈完了吗?”魏兆国问他。
“完了。”他说。
“现在能出来吗?”
“能。”他很坚决。
“用不用我进去接你?”
“不用,我自己走出去。”
七号病房的窗户上粘着一个吸盘,紧挨着窗栓。特警队员正用他们手里的小工具绕着吸盘在玻璃上划一个圈。窗户上很快就会出现一个缺口,然后窗户会被悄悄地打开。
他们做得悄无声息,里面的人听不到一点儿动静。
冯泰挂断魏兆国的电话,拿起枪,对周雨楼说:“我出去了,谢谢你把真相告诉我,这回我们两个之间终于再没任何秘密了。不管敲诈你的那个人是谁,我都希望你摆平他。电子书下载,我也真心希望你永远都没事。这个家已经有一个杀人凶手了,不能再出一个。为了雨亭,你好自为之吧。”说完,他向房门走过去。走到门边时,周雨楼叫住了他。
“等等。”
冯泰站住,周雨楼问他:“既然你早就知道,你为什么没告发我?”
冯泰没回头,看着房门说:“我不是没想过,我挣扎了很久,最后我告诉自己不能那么做。我可以不择手段地打败周雨楼,但是我不能让雨亭失去她唯一的哥哥。”他顿了顿,声音很是凄凉,“周雨楼,你不会了解像我这种人。其实我很可怜,老天给我的好东西不多,我必须加倍珍惜。为了达到目的我可以连人都不做,但为了雨亭,即便是一颗钉在我心上的钉子,我得给她留着……”
“冯泰!”
这声音来得实在突然,冯泰和周雨楼都不禁一抖!那是从门外传来的声音,周雨亭终于挣脱众人,跑出了急救室。走廊上传来她撕心裂肺的喊声:“你出来!你放了我哥!冯泰!”接着是号啕的哭声,转瞬之间,那哭声就在眼前了。
“梆梆梆……”病房的门被她震耳欲聋地敲响。他们都听见警察在阻拦她,但谁都拦不住一个抵死相争的女人。
“哥!你在里面吗?冯泰……你出来!冯泰……我恨死你了……”
窗户上的缺口打开了,特警队员轻轻拨开窗栓,拉开窗户,撩动窗帘。
周雨楼看见冯泰的背影在颤抖,他把放在门锁上的手拿了下来,转过脸,朝他笑笑。
“告诉雨亭吧,打掉那个孩子。”冯泰说。
周雨楼完全没意识到那是冯泰说的最后一句话。当他看见冯泰抬起枪对准太阳穴时,他冲了过去!同时冲过去的还有特警队员……“住手!”特警从窗台上高高跃起,扑向门边,可是他们的动作再快也不及一颗出膛的子弹……“扑通”一声,冯泰倒在地上。鲜血呼啸着蹿出弹孔,在他身旁迅速地堆积,摊开。
在生命飘走的一刻他圆睁双眼,和门板后面的妻子深深对视……
冯泰一生中一共开过两枪,第一枪和周雨楼擦身而过,第二枪射穿了自己的脑袋。从他体内迸出的鲜血溅在周雨楼的脸上,仿佛是送给对手的最后纪念。
周雨楼是在第二天的中午得知那个手机上安有窃听器的,他当时吓得差点儿从病床上滚下来。
但运气在最关键的时候拉了他一把。
魏兆国告诉他,当冯泰说到“让周雨楼的光环像肥皂泡那么破灭”时,信号开始时断时续,从“薛戈吸毒”开始长时间没有声音,只偶尔蹦出一句半句话。唯一连贯一些的是周雨楼的“来……这多省事……打死我……开枪……”。魏兆国说那番话让他好不紧张。窃听器中传出的最后一句话是“别让我看见周雨亭下半辈子在世界上受罪”,再往下就什么声音都没有了。至于到底是传声器出了故障,还是信号发射接收方面的问题,魏兆国说技术科的“废物们”现在也没给出个明确的说法。
天哪!周雨楼一身冷汗!
不管是哪个环节的毛病,他都想把那个毛病供起来!它来得那么及时,再晚一会儿,冯泰的那句“白小溪怎么死的”就会传进警察的耳朵!那句话昨天晚上曾周而复始地回响在周雨楼的梦中。
当然,魏兆国也问了周雨楼,在窃听器失灵的那么长时间里他们还说了些什么。周雨楼支吾着回答说,他也记得不太清楚了,当时两个人的情绪都很激动,不外乎是些谴责和忏悔的话。
周雨楼又在医院住了两周,出院时伤口基本上没有大碍了。蒋丹问他出院后的第一件事想干什么,他说,去看雨亭。
第七十章
不管是家里的电话还是周雨亭的手机都没有人接,于是周雨楼又往周雨亭的学校打了电话。同事说她请了假,已经两周没有上班了。还是当哥的了解妹妹,最终,他们在市郊的墓园找到了她。
是真正的冬天了,草木铅华褪尽,空气冰冷而潮湿,天灰蒙蒙的,似乎要下雪,但一片雪花的影子也见不到。
冯泰的墓穴在墓园深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旁有棵矮松树,青灰色的墓碑上没有名字,只有两个简单的字:来过。周雨亭站在墓碑前和那两个字呆呆对视。她一点儿都没听见哥哥和嫂子走过来,直到周雨楼在她身后轻轻说了声“雨亭”,她才转过头。周雨楼好不惊讶,她瘦了整整一圈,蜡黄的脸上没有一丁点儿光泽,像一下老了二十岁。
“哥,对不起……”周雨亭哽咽着开口,周雨楼示意她别再说下去,蒋丹把她簌簌的身体揽入怀中。
离开墓园之后,他们在一家安静的小饭店吃了顿饭。说是吃饭,其实就是三个人围着桌上的饭菜发了一会儿呆。周雨楼想和妹妹商量一下她肚子里孩子的事,顺便转达冯泰的遗言。但他反复思量,还是没开得了口。
音乐学院迎来了史上最尴尬的一次大会,主要目的是宣布周雨楼的最新任命,但这就不能不先说说冯泰的事。那家伙愚弄了所有人!制造了一起根本不存在的卖淫事件,让一个无辜的学生死于非命,恬不知耻地霸占了不属于他的位置。然后,他还不甘心,居然发展到丧心病狂地去杀人……毫不夸张地说,他给莘江音乐学院带来了史无前例的重大灾难。
混蛋!——当然,谢岚没用这两个字。但她用相当篇幅的讲话告诫广大教师端正心态,树立正确的竞争观念,以冯泰为戒,与魔鬼共舞的最终结果是被魔鬼吃掉!
“千万不能让音乐学院再出第二个冯泰了……”谢岚用她女高音的腔体大声呐喊。
最新任命给了周雨楼一个意外收获。除了声乐系主任之外,学校还让他兼任了院长助理。前些天,音乐学院设在东瑾的艺术分校校长退休,王玥被派过去临时主持工作,于是领导们决定让周雨楼接任她的职位。其实论周雨楼的能力这么安排也无可厚非,但此刻提出这个任命,更像是对他长期蒙冤受辱的一个补偿。
第一天上班对周雨楼来说是个巨大的折磨。坐在系主任办公室里,他感到所有地方都是冯泰的影子。挂在门边的那条围巾在爆炸案前一天他还见冯泰戴过,是周雨亭给他买的。办公桌上摆着冯泰和周雨亭的合影。抽屉里有几盒冯泰还没来得及抽的烟,是个很怪的牌子,市场上不多见,不知道冯泰为什么偏偏对那牌子情有独钟。然后,在整理桌上的材料时,周雨楼看见了那张报纸。《莘江晚报》,夹在一摞纸张的中间,标题冲上,《神秘人神秘苏醒,爆炸案惊现曙光》。报纸上的日期就是冯泰的忌日。
老实说,周雨楼现在并不十分憎恨冯泰。非但如此,甚至还对他有些隐隐的怀念。周雨楼说不清这复杂的感情从何而来,是因为他对周雨亭的深爱,还是因为他已经死了,或者是他至死都对白小溪的事秘而不宣……都有吧。
周雨楼逼着自己忙碌起来。系里的工作本来就落了很多,作为院长助理,他也有很多琐碎的事要处理。他马不停蹄,在纷繁的工作中消耗心思和精力,不让自己有片刻空闲,担心一旦闲下来思维就会在深不见底的泥沼中打转。这期间他还做了两件事,一是由学校和系里共同出了笔钱,让人送到了冯泰的县城老家。冯泰活着的时候每个月都往县城寄钱。他前妻没有工作,女儿刚六岁,冯泰的死给那个家庭带去了巨大打击。周雨楼让人捎话给那女人,如果以后在生活上遇到了什么困难,还可以提出来,学校会尽量帮忙。还有一件事,他去戒毒所看了薛戈。
薛戈完全变了。枯瘦,呆滞,像截朽木戳在探视室的椅子上,无论如何都不是那个唱过《今夜无人入睡》的人。他还处在药物脱毒阶段,戒毒所的人说,他一时半会儿都离不开药物的帮助。周雨楼看见薛戈胳膊上有道长长的刀疤。薛戈讷讷地说,那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