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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丧那日,皇后及各宫妃嫔都来到延年殿。我强忍悲痛取过早已备好的礼服为死去的淳儿换装。
皇后见我为淳儿换好衣裳,站在我身边不住掉泪,感叹着轻轻说:“方良媛髫龄入宫,如今正当好年华又得皇上怜惜,怎么不能多多服侍皇上就骤然去了?真叫人痛惜啊!……”
华妃亦叹息:“这样年轻,真是可惜!……”
华妃,悫妃、敬妃和曹婕妤等人都在抹眼泪。我已经停止了哭泣,冷冷看着远远站着殿门一边抹泪啜泣的华妃,只觉得说不出的厌烦和憎恶。
这时,玄凌的谕旨到了,那是谕礼部、抄送六宫的:“良媛方氏赋性温良,恪共内职,虔恭蘋藻之训,式彰珩璜之容。今一朝遘疾,遽尔薨逝,予心轸惜,典礼宜崇。特进名封,以昭淑德,追封为淳嫔……一切丧仪如贵嫔礼。”又命七日后将梓宫移往泰妃陵与先前的德妃、贤妃和早殁的几个妃嫔同葬。
斯人已逝,玄凌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不断有位分低微的宫嫔们窃窃私语,为淳儿庆幸:死后哀荣如此之盛,也不枉了!而于我,宁愿淳儿没有这些虚名位分。一个恍惚,好似她依然在我宫中,忽然指着那一树海棠,歪着头笑嘻嘻道:“姐姐,我去折一枝花儿好不好?”,那样鲜活可亲。
我知道是她,转眸逼视华妃,握紧手指,这是我身边死去的活生生的生命,如果真有任何手脚使淳儿殒命,我一定、一定要全部讨回来!
注释:
(1):捉七:一种闺阁游戏
=
淳儿的死是必然的,不然后面的剧情没办法下去。
下棋我是不行啦,五子棋到是可以的,也许紫的棋下的很好就是了。
[卷一 正文:第六十章 花落]
西南的战事终于以大周的胜利告终,收复失去已久的疆土于一个王朝和帝王而言都是极大的荣耀。班师回朝之日,玄凌大行封赏,即是哥哥功成名扬的时候。武将一战名扬,哥哥被封为奉国将军,又予赐婚之荣,也算得少年得志。自然,更是汝南王玄济和慕容一族声势最煊赫的时候。
玄济享亲王双俸,紫奥城骑马,华妃之父慕容迥加封一等嘉毅侯,长子慕容世松为靖平伯、二子慕容世柏为绥平伯。而华妃生母黄氏也被格外眷顾,得到正二品平原府夫人的封诰,例比四妃之母。而后宫之中华妃亦被册封为从一品皙华夫人,尊荣安享,如日中天。娘家军功显赫,手掌协理六宫的大权,又得玄凌宠爱,这样事事圆满,唯一所憾的只是膝下无子而已。
自身体复原以后眉庄渐渐变的不太爱出门,对于玄凌的宠爱亦是可有可无的样子,非召幸而不见。如今情势这样逼人,眉庄再克制隐忍,终于也沉不住气了。
那日眉庄来我宫中,来得突兀。门外的内监才禀报完她已径直走了进来,连宫女也没扶着。我见她脸色青白不定,大异往常,心知她必有话说,遂命所有人出去。
眉庄紧咬下唇,胸口起伏不定,脸色因愤怒和不甘而涨得血红。
我斟了一盏碧螺春在她面前,柔声道:“姐姐怎么委屈了?”
眉庄捧了茶盏并不饮,茶香袅袅里她的容色有些朦胧,半晌方恨恨道:“华妃——”
我婉转看她一眼示意,轻声道:“姐姐,是皙华夫人——”
眉庄再忍不住,手中的茶碗重重一震,茶水四溅,眉庄银牙紧咬,狠狠唾了一口道:“皙华夫人?!只恨我没有一个好爹爹好兄弟去征战沙场,白白便宜了贱人!”
我悠悠起身,逗弄金架子上一只毛色雪白的鹦鹉,微微含笑道:“姐姐勿需太动气。皙华夫人——这样炙手可热,我怎么倒觉得是先皇玉厄夫人的样子呢?”
眉庄不解,皱眉沉吟:“玉厄夫人?”
我为鹦鹉添上食水,扶一扶鬓角珠花,慢慢道“玉厄夫人是汝南王的生母,博陵侯幼妹,隆庆十年博陵侯谋反,玉厄夫人深受牵连,无宠郁郁而死。”我淡淡一笑:“为了这个缘故,玉厄夫人连太妃的封号也没有上,至今仍不得入太庙受香火。”
眉庄苦笑:“慕容家怎么会去谋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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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微微冷笑:“何需谋反呢?功高震主就够了。何况他们不会,保不齐汝南王也不会。”
眉庄这才有了笑容,道:“我也有所耳闻,近几年来汝南王渐有跋扈之势,曾当朝责辱文官,王府又穷奢极欲。朝野非议,言官纷纷上奏,皇上却只是一笑了之,越发厚待。”
我微笑不答,小时侯念《左传》,读到《郑伯克段于鄢》,姜夫人偏爱幼子叔段,欲取庄公而代之,庄公屡屡纵容,臣子进言,只说“多行不义必自毙,子姑待之。”等叔段引起公愤,恶贯满盈,才一举杀之。虽然后人很是鄙薄庄公这样对同母弟弟的行径,然而于帝王之策上,这是十分不错的。
日前玄凌只作戏言,于汝南王狷狂一事问我意下如何,我只拿了一卷《左传》将庄公故事朗朗念于他听,玄凌含笑道:“卿意正中朕怀。”
如今一切烈火浇油,亦只为一句“子姑待之”。
我含笑低首,“溃疡烂到了一定的程度,才好动刀除去。由着它发作好了,烂得越深,挖得越干净。”见眉庄微微沉思,于是顾左右而言他:“姐姐近来仿佛对皇上很冷淡的样子。”
眉庄淡漠一笑:“要我怎样婉媚承欢呢?皇上对我不过是招之即来,挥之则去而已。”
我慢慢沉静下笑容,只说了一句:“没有皇上的恩宠,姐姐怎么扳倒皙华夫人?——越无宠幸,越容易被人轻贱。姐姐是经历过的人,难道还要妹妹反复言说么?”
她妙目微睁,蕴了一缕似笑非笑的影子,道:“你很希望我得宠?”
四月末的天气风有些热,连花香也是过分的甜腻,一株雪白的荼蘼花枝斜逸在窗纱上,开到荼蘼花事了,春天就这样要过去了。屋中有些静,只闻得鹦鹉脚上的金链子轻微的响。眉庄盏中碧绿的茶汤似水汪汪的一汪上好碧玉琉璃,盈盈生翠。我心下微凉,片刻才道:“我难道希望看你备受冷落么?”我静一静,“姐姐近日似乎和我生分了不少,是因为我有身孕让姐姐伤心了么?”
眉庄摇头:“我并没有,你不要多心。”她说:“我和你还是从前的样子。你说的话我记在心上就是。”
我送了眉庄至仪门外,春光晴好,赤色宫墙长影横垣,四处的芍药、杜鹃开的如锦如霞,织锦一般光辉锦簇,眉庄穿着胭脂色刻丝桃叶的锦衣走在繁丽的景色中,微风从四面扑来,我无端觉得她的背影凭添了萧索之姿,在渐老的春光中让人伤感几多。
历年五月间都要去太平行宫避暑,至中秋前才回宫。今年为着民间时疫并未清除殆尽恐生滋扰,而战事结束后仍有大量政务要办,便留在紫奥城中,也免了我和杜良媛怀胎之中的车马劳顿。
淳儿的死让我许久郁郁寡欢,眉庄除了奉诏之外不太出门,陵容倒了嗓子更是不愿见人,鲜少来我这里,惟有敬妃,还时常来坐坐。
玄凌怕我这样郁郁伤了身子和腹中孩儿,千方百计要博我一笑,送了好多新鲜玩意儿来,又命内务府寻了一只白鹦鹉给我解闷,并允了我三日后让新婚的哥哥带了嫂嫂来宫中相见。
三日之期很快到了。
这日一早哥哥见过了驾,便带了嫂嫂薛茜桃来我宫中。
哥哥与嫂嫂知我新晋了莞贵嫔,所以一见面便插烛似的请下安去:“贵嫔娘娘金安。”
我眼中一热,迅速别过脸去拿手绢拭了,满面笑容,亲手搀了他们起来,道:“难得来一回,再这样拘束见外岂不是叫我难过。”
接着又命人赐座,我问:“爹爹和娘亲都还好吗?”
哥哥道:“爹与娘都安好,今日进宫来,还特意嘱咐为兄替两位老人家向娘娘问安。”
我眼圈儿一红,点点头:“我在宫中什么都好,爹娘身子骨硬朗我就放心了。哥哥回去定要嘱咐爹娘好生保重,我也心安。”
嫂嫂又请了个安:“都是托娘娘洪福。爹娘听说娘娘有了身孕,又新封了主子,高兴得不知怎么才好,娘在家中日夜为娘娘祝祷,愿娘娘一举得男。”
我仔细打量这位嫂嫂,因是新婚,穿一色缕金百蝶穿花桃红云缎裙,人如其名,恰如一枝红艳艳的桃花。并不是出奇的美艳,只是长得一团喜气,宜喜宜嗔,十分可亲。
我暗暗点头,凌容的性情隐婉如水,我这位嫂嫂却是爽朗的性子,顾盼间也得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