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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风吹过。
朵朵梅花飘逝,粉色的星点落至薄毯上。
车步轻修长的指尖捻起来,细细留意几遍,最后抬至半空,示意身边兀自沉思的人看。
“痕,你说,生命有时候是不是脆弱得不堪一击……”
真的不堪一击。
不过隔了一天,江湖传出爆炸性惊闻。
你是用金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几乎一夜之间,多个地方发生多宗谋杀事件,当中有寻常人,有江湖人士,籍籍无名,小有名气,相继离奇死亡,且死状恐怖。
有心人发现遇害者身上皆有一点共同点,那就是,他们生前或远或近曾经与天下第一喉妙云歌接触过。
吃人家的米饭,住人家的客栈,穿人家的衣裳。
即使脸皮再厚,淼淼都不好意思了,在梅庭住下的第六天,午饭吃到一半,她掏出只镯子搁置饭桌上。
“这是什么意思?”
车步轻、落无痕以及四大仙女丫鬟的视线齐刷刷落到自己身上,淼淼脸一红。
“盘缠。”
“盘缠?”
见他们不明白,淼淼讪讪然解释,“这里住宿和吃饭都很贵吧?我们人又多……这个镯子可能值不了多少钱,但……亦算是我的心意,车步轻你收下吧。”
经过这六天,淼淼发现这个世界远远不同于以前她生活或者从书上读过的国度与时代。
这里的人动不动就江湖二字挂嘴边。
有皇帝,但不管事;有法制,可惜起不了作用。
唯一庆幸的是,就是这样的国家竟然也国泰民安歌舞昇平,到处百业俱兴繁荣昌盛的盛世景象。
国民里面占了绝大部分人跟江湖扯上关系。
而江湖的世界里,除了屈指可数赫赫有名的特殊人群,大部分所谓侠义人士居无定所。
江湖里来,江湖里去,仿佛浪迹江湖是他们唯一赖以生存并且能做的事。
看着表面风光,被他人崇拜的目光追随,实际个个囊中羞涩,有苦难言。
今天她无意从小二口中得知,客栈分四等,梅、兰、菊、竹,其中他们所寄宿的梅庭价格最昂贵。
要住最好的庭院,又要养这么多人。
车步轻他们压力不少吧?
落无痕惊愕住完全说不出话来。
车步轻轻飘飘的视线扫了眼玉镯,“淼淼,财不可露眼,况且我们并没有你想象的那样。”
“可是……”
“你是用金钱来衡量我们之间的关系吗?”
“当然不是!”
淼淼拍案,义愤填膺状。
视线直直盯着她的……胸?!
车步轻轻笑出声,“那就收回去。”
既然如此……
好吧。
淼淼默默戴回去。
“淼淼,这镯子虽说也许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可是戴在手上说不定会招惹到不应该招惹的人,我认为淼淼收起来比较妥当。”
“还是车步轻你想得周到!”
淼淼认同。
镯子看起来不名贵,却是淼淼从身上找到的唯一一件饰物,自知希望不大,还是期望能透过它查出自己穿到什么人身上。
接过笑雨递上来的丝巾,仔细包好,再收入怀内。
心满意足地抬起头。
对面,落无痕目瞪口呆,夸张到见鬼似的的视线直直盯着她的……胸?!
色鬼!!
淼淼恼羞成怒,恨不得一筷子戳瞎他的眼珠。
等待的日子漫长又无聊。
幸好途中让他遇上好玩的事好玩的人解解闷。
厢房里。
车步轻支肘坐于一尘不染的案前。
百无聊赖地盯着窗外。
远处天空如洗,大片悦目的蔚蓝之上浮着白云朵朵。
莫名就想起午饭的小插曲,想起那个解闷的人儿,忍不住嗤一声笑出来,“有意思,真有意思……”
落无痕一脚踏入房内,就听见车步轻自言自语自得其乐。
“什么有意思?”
不过随口问问。
注意到车步轻朝他看了眼,下意识皱了皱眉头,走到他身边坐下,俊朗的脸庞透着几分古怪,“依你看她真失忆了?”
车步轻没有接话。
他并不介意,径直说下去,“如果没有失忆的话,怎么会轻易将玉脂冰镯送出来?”
作为玉脂冰镯的使用者,她应该比谁都清楚,这只镯的用处。
这镯,看着普通,实际里面大有文章。
外行人也许看不出。
但他们——尤其是车步轻,他不可能认不出来!
思及此,忍不住质问出声,“为什么不收下?”
“收下?”车步轻笑,平时温润如春风的笑此刻看起来透着几分寡情,“我现在收下镯子她就能复生?”
“至少,能回到你身边。”
落无痕叹气。
这么多年过去了,可是只要一闭眼还是会想起她。
被他深深伤害到的她
他记得她生前最喜欢围绕车步轻转来转去,转得车步轻无可奈何,转得他眼花缭乱。
好几次没能忍住脾气直接将她丢出门外。
炎炎夏日,或是冰雪冷天。
她却总有办法偷偷潜回来,淘气地笑,淘气地转。
车步轻,本来就是玉脂冰镯的主人!
那只牺牲掉她宝贵的生命才得以造出来的绝世却不堪的玉脂冰镯!
车步轻轻闭上眼,出门这么久,还是头一次感觉到累,“呆在别人身边没什么不好的……更何况,也许她恨我,不想再见我。”
毕竟。
当日是他残忍地亲手结束她的性命。
时至今日,他依旧原谅不了自己所作所为。何况是被他深深伤害到的她?
一声哀叹。
厢房内久久沉寂。
仿佛从来都是如此,不管什么理由,多大苦衷,只要你做错事,错了就是错了,追悔莫及。
半个月后。
马车安安稳稳上路。
淼淼和车步轻坐在宽敞舒适的马车上,前者好奇地四周打量,后者靠着车厢,闭目养神。
刚才得知笑雨四人不能同坐马车内,淼淼有些不好意思。
怎么说大家都是女孩子怎么可以区别对待?!
然而不管她怎么耍赖纠缠哀求,四人就是打定主意不坐进去。
前面的座位只够容下四人。
淼淼插不进去。
未免耽误行程,只好放弃劝说。回头看了看落无痕,后者很潇洒地送她一个背影,利索地跃到马背,驾的一声,马儿欢快地跑在前头。她唯有垂着肩膀自个儿钻进车厢。
幸好还有个车步轻愿意跟她同坐。
放下窗帘,她垂下头。
“在想什么?”
本来想打瞌睡的淼淼抬起头朝左边偏去。
窗帘拉下。
车厢内光线不够明亮。
车步轻正静静地看着她,色泽温玉般的眼眸于昏暗中熠熠生辉,跟这样如玉的男子坐到一起是骄傲,亦是视觉上的享受。
“我们去哪里?”
“应城。”
确定没听过这个地方,淼淼又问,“去那里做什么?”
“去到你自然知道。”
“要多久才到?”
“很快。”
“多快?”
久久没有回答。
天大地大,叫她哪找?
淼淼从不是个爱追根究底的人,可作为一个读过历史的人,她明白,坐马车不比现代坐公车火车飞机。
先进交通工具一两个小时的路程在这里分分钟要耗上一年半载。
而路程长短将直接决定她未来一段时间活动内容与质量,至关重要。
她不希望因为自己不合理安排,导致日后到达目的地出现水土不服或者舟车劳顿造成身体不适的症状。
丢脸没关系,只怕会丢人。
——自己走着走着走丢了。
人在浑浑噩噩的时候,很容易迷路,一旦脱离他们,天大地大,叫她哪里找?
“究竟是多快?”她又虚心不懂就问多次。
车步轻张了张嘴,像是困惑,又带点狐疑,最终平静下来,深褐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她。
跟人对视,淼淼很有经验,可是跟美男对视——正确点说,应该是被车步轻眨也不眨地睇着,淼淼开始手足无措心猿意马。
脸颊一点一点浮上血色。
手足无措心猿意马脸颊浮血色的直接又可怕的后果是——
她忘记自己坐于车厢内。
然后,做了件蠢事。
倏地一下站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