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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门宫的十年里,她夜夜梦靥,都是他的那句:皇后失序,惑于巫著,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退居长门宫。今生,与朕生死永相绝,不复再见。生死永相绝啊,他该是有多恨她,才会说出这般绝决的话啊。
十年,几千个日夜,她都在等他。每每听到御辇路过长门宫,她总是梳妆打扮好,期待那个人可以进门来,带她离开。然而,每一日,她都是从希望到失望,最后,她渐渐绝望,对他的绝望;对自己的绝望;对生命的绝望。
长门一步地,不肯暂回车。大抵就是这般光景吧。
在他立卫子夫为后的那天,她在那么孤寂森冷的长门宫里,静静坐到天明犹如度过了生生世世,孤灯冰冷,就要天明了,而她只有独自感伤。
如今,走了一圈又回到了原点,然而那些伤痛就如在昨天一样,刻骨铭心。她忘不了,亦不想忘。那些伤痛时刻的提醒她,她曾经做过的傻事,她为她所谓的爱情付出的代价。
这一世,她要带着那永不磨灭的痛活下去,她要改了这一生的命运,决不要再重蹈赴折。如若不相见,又何来的相思,相爱?
“娘亲,我不……”阿娇话音未落,门已被推开。
第3章 人生初见
进门的是身着素雅宫服的王美人,及懵懵懂懂年仅四岁的男孩。王美人样貌柔和,一身的素色在她的身上却显得脱俗。当年她就是这样被景帝一眼相中,不顾她曾嫁为人妇,纳她入宫。而她亦宠极一时,为景帝生下三女一子,后渐渐不得了宠爱。可是,此时又有谁会知道,她温婉的面具下,有着怎样的居心?
“妾身见过姐姐。”王美人盈盈的向刘嫖拜礼后,拉过男孩道:“彘儿,还不叫人。”
小刘彘怯怯的上前一步,奶声奶气的向刘嫖拜一大礼:“彘儿拜见姑母,姑母万安。”
刘嫖意味深长的看了王美人一眼,欢喜道:“妹妹不必多礼,快快坐下吧。这是十皇子吧,今年几岁了?”
王美人答道:“彘儿还小,刚过四岁。听说小翁主病了,吵着来看看小姐姐。小翁主可好些了?”
“难得十皇子这么关心我们家娇娇。”刘嫖怜惜的抚抚阿娇的背:“落了水,受到了惊吓,得了一场风寒,便也无甚大碍。”
“栗姐姐也真莽撞,翁主不过是个孩子,她哪里有这么大的怨恨呀!”
刘嫖眉目一转,不动声色的打量着王美人,而后笑道:“提她做甚。”刘嫖心中却是凛然,栗姬对她送美人的行为多是怨恨的,这才敢欺到阿娇这里。若是阿娇日后嫁给太子,她哪会对阿娇好?看来,她该……抬眼间,刘嫖见到小案前懵懂的小刘彘,笑道:“彘儿是吧,来来来,到姑母这里来,让本宫瞧瞧。”
小刘彘偷偷看了一眼微笑的王美人,慢慢向刘嫖走去。
阿娇愣愣的看着向她走来的刘彻,有谁会相信,眼前这个怯生生的男孩,会是日后那个开创大汉盛世,那个冷酷,残虐的嗜血帝王?
兜兜转转,他们终究回到了原点,又将会从这个原点走向另一个不知方向的终点。前世里,她守着她的爱,孤寂了一辈子,到死都没能见到他最后一面。他当真说到做到,生死永相绝,不复再见。这一世,她又该怎么面对曾经深爱过的他?
“真是个好孩子。”刘嫖摸摸小刘彘的头,拉起他的小手道:“这是你的表姐阿娇。”
小刘彘微微抬头,看着卧在姑母怀里的女孩。女孩很漂亮,她的脸色微微发红,嘟嘟的唇撅起,水润润的大眼睛闪烁着他看不懂的光彩。小刘彘软软开口唤道:“阿……阿娇姐。”
阿娇姐……阿娇闭上眼,将头埋进刘嫖的怀中,闷闷的说:“娘亲,阿娇想睡觉了。”呵,多么久违的称呼啊,再次听到竟已然隔世。她突然想到,很多年前,真的是很多年以前的事了,她的身后总跟着一个怎么也甩不掉的尾巴,软糯糯的唤她阿娇姐,而那时的她亦不想甩掉他。可如今再听这个称呼,她无端觉得讽刺。
未等刘嫖开口,王美人已站起来道:“小翁主病还未好,自然要多多休息,是我们母子打扰了。”
刘嫖摆手:“妹妹这是说的哪里话,待娇娇病好了,欢迎你们到堂邑侯府来玩。”
王美人客气道:“到时姐姐莫嫌弃妹妹叨扰,妹妹先回去了。”
待王美人和刘彘走后,刘嫖拍拍阿娇问:“不喜欢他们?”
“嗯……那个王美人笑的好假哦。”阿娇想了想回答,其实不喜欢他们的理由太多,却没一个能说出口。
“傻娇娇,后宫中,哪个女人是真的?”
回漪兰殿的路上,小刘彘扯着王美人的袖子问:“母亲,那个小姐姐是不是不喜欢彘儿?”
王美人温和的笑道:“彘儿今天表现很好,以后多和小姐姐接触,她就喜欢彘儿了。”
小刘彘想到阿娇的样子,开心的点头:“恩,彘儿喜欢阿娇姐。”
王美人闻言,蹲下身子与小刘彘对视,语重心长的说:“彘儿你要记住,和你阿娇姐相处时,你一定要让着她,千万别让她不高兴,知道么?”
小刘彘不解:“为什么?不是应该姐姐让弟弟么?”
王美人道:“你现在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等你大些了,自然会知道母亲的用意。”
虽不解母亲的意思,但小刘彘还是半知不解的答应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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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后,阿娇病愈。
长乐宫东角有一环水的凉亭,回廊建于水上,两面挂着竹帘,可以挡住照来的阳光,在地上投过一处荫凉,竹帘上是一些字画。沿着回廊一直走,便可以看到凉亭。凉亭有一雅名,据说是汉文帝刘恒取的~水乐亭。水乐亭东西两面是一个小花园,有假山还有一簇繁茂的竹丛,幽静清新。西南两面临水,湖水碧绿,清澈见底。湖中莲花亭亭而立,游鱼穿梭,自成一处风景。
此时,阿娇便带着一众宫娥在水乐亭里喂鱼。阿娇懒洋洋的趴在亭边,一手托着糕点,另一手一边取糕点放进自己嘴里,一边又洒到湖里,看着湖中鱼儿纷纷争抢。因大病初愈,阿娇的脸颊在火红的汉服的映寸下显得分外红艳。
在一边伺候的清菀嬷嬷不由想,小翁主还未长大便如此漂亮,待长大后,该会有多少少年郎会倾心翁主呢?
阿娇看着原本平静的湖面,因为她的喂食而起了波澜,小声感叹:“鱼儿尚且为食纷争,何况是人?”人们为财为权为名利,耍尽心机,不折手段。
清菀嬷嬷是窦太后的贴身心腹,在窦太后身边伺候了很多年,可以说她是看着馆陶公主长大嫁人,看着阿娇出生的宫中老人。她断断续续的听到阿娇的话,很诧异的看向阿娇。这几日,她总觉得小翁主变了,就像现在,翁主的眸子好似深沉了许多,神情莫测。
“清菀姑姑,糕点没了,你再取些来吧。”
清菀一愣,再仔细看去,翁主的脸上一片纯真,哪还有那些莫测。许是她老了,看错了吧。
“诺。”
阿娇托着腮,无聊的看着水下的鱼,突然听到身后的叫唤:
“阿娇妹妹。”
阿娇回身,看到一身月色长衫的少年站在身后,少年眉目温润,唇角不自觉的露出点点笑意。阿娇欢喜的上前拉住他的袖子:“荣哥哥。”前世里,刘彻走进她的生活后,她便渐渐忘了这个温润如玉般的少年。后来,他因入侵太庙被杀,她才知道原来他默默的喜欢了她这么多年。
“荣哥哥喝茶,糕点……一会到。”阿娇有些不好意思拉着刘荣坐到案几边。
刘荣好笑的打趣道:“糕点喂鱼了?”
阿娇撅唇:“荣哥哥怎知阿娇在这里喂鱼?”
刘荣揉揉阿娇乌黑的长发,宠溺道:“孤路遇清菀嬷嬷,她说你在这里,孤便猜到了。”
阿娇不语,刘荣道:“阿娇,上次真是对不起,孤没想母亲会这么做。谢谢你不计较,还向父皇求情。”
“没关系啊。”阿娇摇摇头,看向刘荣有些迷茫。他从来都是如此温润,即使被废太子之位,他依旧毫无怨言。长门宫的数十年里,她也曾忆起他,也曾想过,如果当初她嫁的人是他,她的结局会不会好一点?
“阿娇?看什么呢?”刘荣摸摸自己的脸,难道脸上有花,阿娇看的这般入神。
阿娇回神,俏皮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几日不见,荣哥哥英俊了许多啊。”
“……小丫头。”刘荣错愕良久,反应过来她在调戏自己,轻轻敲她的额头。
阿娇瞪眼,揉揉被敲的地方,佯怒道:“敲笨了怎么办?”
“怎么会。”刘荣笑道:“阿娇可